2015/03/25
「這一帶地勢較高與平地相比蔥綠色不算多,但可栽種植物還是不少,收獲時拿去人類村落可是很受歡迎。兩旁的森林是太古時期的遺跡,年紀遠比魔族長老們要老得多,大臣說過絕對不要走進去,要真是半夜睡不著有冒險犯難的需求時請在森林邊緣撿枯枝就好。只要不是太深,靠小白的鼻子應該能找到…死活不論就是。」
奈緒打量著四周地形,隨口就問:「古代都市的遺跡?」
「不清楚,這邊只有小白會跑進去玩耍…聽說在裡頭遇見冒險者時千萬不要一起行動——以上是大臣說的,但小白倒是沒在裡頭遇見任何人或魔,也沒看見什麼顯目的遺跡。但既然大臣千交代萬叮嚀不要進去、若真遇見時請務必堅持單獨行動,應該是有些什麼存在吧?」
來到目的地後反而不急,奈緒緩慢吐氣試著心平氣和說道:「可以的話,我寧可你用魔王城正門口海拔4396當開場白…到底為什麼魔王城後方的森林感覺還比魔王城可怕?」
「魔王城的功能很單純就只是魔王的居所,據說設計之初就沒打算配置暗道、密室或小路。每一層的設計也都很相近,真想迷路也很難呢。只是缺點是太大了、特定地點不能用瞬移非常不方便。」
「魔王城的歷史回去再介紹如何?」
「也是,那講回這座森林好了…按小白的說法是裡頭都是樹,每條小路都長的都很像,棲身的物種倒很一般。不過我認識的非原生物種也就小白敢跑進去閑逛。」
「你也沒進去過?」
「森林邊緣一堆枯骨啊…我可不想腦袋再破一次。」
奈緒也開始稍微適應眼前這人,心知她大概不會生氣,就直接問了。「傷口很大嗎?」
「四、五下應該算大吧,況且落點相近傷口見骨…大臣說能活下來是命大。但現在也沒什麼感覺,也看不見後腦勺。」
「借看一會?」
「…好吧。」友繪微微低頭,一手撥開一手壓著髮絲。
奈緒端詳許久才發現數道淺淡不一的痕跡集中在一處。
「沒長頭髮,但也不像重擊後癒合的傷口。」奈緒總感覺這不像尋常傷口,直道:「總聽說你頭有破過,但看來又不像被重物敲擊…可以摸嗎?」
「…不可以摳。」
「…我沒這麼壞。」奈緒伸手輕戳,再動手戳過其他沒受傷的部位,忍不住搖頭。「這算哪門子的傷口?觸感完全一樣,你自己摸的出來哪邊有受傷?」
「我只知道大概的位置,剛來到魔王城時會有些炙痛…魔王說是傷口在作怪叫我多休息。現在完全沒感覺了。但我記得受傷時很痛很痛。」
「真像呢…故事裡勇者異於常人之處,比魔獸還不尋常的痊癒能力。」
「所以呢?」
「你怎麼看待這傷口?摸不著也不疼。若是幾乎見骨的傷口…」奈緒暗自想著:也許,魔王及魔族隱瞞傷勢…但這是為何?要讓她害怕還是另有所謀?
「後腦就是看不到啊…」
——如果隔壁大陸真的有勇者,還活到這麼大。對冰雪也是好事。
奈緒決定先再觀望一陣子。
「老實講,要讓頭部重創至失去記憶光憑這傷口是很難想像。還不如說是人為、不,應該是年紀太小刺激又太大就失憶了,當年你還小嘛,九歲是吧。」
「真清楚。」
「隔壁大陸有數不清的勇者狩獵祭,最近一回是七、八年前,一年間…之後沒再聽聞。據說士兵們都是直接從頭敲擊嫌疑者…不死也殘。估計你也是被捲入吧?」
「真可怕…你明明是冰雪的人,怎麼老想到寂火?連待過寂火數年的大臣都沒想這麼遠。」
「多想一步總好過束手無策。」奈緒放開手催促道:「別再介紹農場或森林了。再拖下去中午別吃了。」
奈緒跨過柵欄,避開羊群時好幾次都想問前方那位:所謂的直線距離是越過羊群?
友繪越過牧場向右拐。「快到了。出了牧場往左邊就上山了。越過兩座山就是這大陸最多魔族定居的都市。」
「感覺很近嘛。」
「我沒走過。大臣說山路崎嶇走路至少要三天,小白有說跑快一點可以一日來回兩地…我覺得那是四足魔獸的腳程。但我也不相信大臣的腳程。除以二會是個好選擇。」
「一天半嗎?」
「大概。」
兩人步行一小段路遂漸接近森林。奈緒先問:「前邊的森林也是太古時期的遺跡。」
「大概?我沒接近過。」
「正常而言,愈是被告誡不能去愈是想去一窺究竟?」
「大臣挺正經的,他的告誡…唔,我還是先跟你說吧,大臣有點…」友繪停住腳步,左右張望後拉住奈緒的肩,低聲道:「畢竟是有家室有小孩的長輩,又有點年紀了,有時…不,常常會有些夾雜怨念的言論。這時就隨他吧。」
「欸?」
「欸?就是那種看不過去就會想說些什麼,偏偏一講就是又臭又長的我當年是怎麼怎樣所以遇見了什麼又怎樣,結果不堪回首,還望諸君深思熟慮云云的長輩啊。其實挺為我們著想的…你看。」友繪指著前方的立牌,「還立了個牌子約法三章,讓我們想單挑的有規矩可解決。」
——約法三章?不就是個後宮王,也懂拉攏人心?
「我記得他在民間傳說是個見一個愛一個,到處玩女人處處留種的種馬。但本身沒什麼力氣,粗重的力氣活都是他的女人在處理。難聽點是吃軟飯…」
「種馬?欸、播種用的那種意思?是的話太噁心…會不會是同名同姓…同名男性的事跡誤傳?更何況軟飯…那張臉要騙騙小女生應該是可以。但大臣可是入贅的,感覺上他才是被使喚,粗重、雜活都要處理的那一邊。」
「就算是誤傳也是有星火才能燃起。」
「欸,可是史菲是菜市場名呢…據說在魔都大街丟把蔥,每砸到五位必定有一位叫史汪,一位叫史菲。」
「…這名字真這麼氾濫?」
「就跟我們取名時偏好找歷史上的英雄偉人。魔族好像也是,不過他們似乎是以『這個名字可以活很久』為選擇標的。不同的種族偏好也不同,比如庫洛家族絕對不會給小孩取里多、里亞或里仁。據說會很難養。」
奈緒一時無語,短暫思考後決定閉嘴結束這個菜市場話題。
森林的前方有兩棟二層樓的建築物,中間擺了一輛板車。這兩棟建築的外觀與屯墾地周邊並無二樣。
奈緒站在板車前感嘆。「這個屯墾地的建築也太樸實。連雕飾也無。」
「藏葉於林中,好像是這麼講的吧?大臣很注重安全,沒有傳喚也沒有咐吩的時間這邊的門戶會全數上鎖。理論上,找大臣最快的方式就是搖響魔王殿的小鐘。啊…那我帶你來作啥?」
兩天一夜的現在奈緒早覺習慣,指著立牌,直道:「能讀嗎?」
「決鬥禁止事項:
Ⅰ不可以戳眼嘴耳鼻等任何有洞的地方,治療很麻煩
Ⅱ不可以嚙咬,不可以抓胸、屁股或股間,打架請握拳或出掌
Ⅲ不可以在廚房、餐廳或廁所決鬥,也不可以破壞公物
餘待議。」
「…我讓你唸了什麼呢我…」奈緒捏著下巴,一時不知該擺出什麼表情。
「別誤會啊,這是大臣為了避免小朋友們…咳、各族之子們爭吵時沒有妥善的方式應對,先規定好公約。要打架就按規矩單挑…牌上的決鬥就是單挑。一個對一個。不是多對一,也非一對多的那個單挑。」
「不用解釋這麼詳細…那麼,違規者如何處置?」
「睡廁所一個月。哎,這裡的廁所都已經被排滿了想睡至少要等三年…先不說拉扯胸、股之類的地方,小朋友打架怎麼可能不用咬的?但我要先說,我沒打過架。我愛好和平能閃就閃。」
奈緒揉著眉心,忍不住自問:「我到底是要回去還是留下來…」
「什麼?你也想睡廁所?不要啊,魔王的臥室、書房不能瞬移,最近的廁所只有那一間,你睡了其他人怎麼好意思方便?」
「這是個很深的誤會。首先,我不會去睡廁所。再來,我想回的是我家。至於留下…當然是指留下來管教你這事…這工作太傷神。我突然明白歹路不可行的道理,這根本就是對我妄圖利用他人的懲罰。。」
「嗯?」
「沒事……這牌子上寫的就是方才講的『約法三章』?」
「正是。」
「好吧。我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是…現在回城去傳喚大臣。再來思考我過去二年的預想要全盤修正還是直接否定。」
「啊,其實有方法可以開門。只是…我必須先向你說明一事。」
「說吧,現在的我已經能坦然面對人生的逆境…」
「這個…」友繪從腰袋取出一個布包,解開後將一個烏黑的長柄遞到奈緒眼前。緊接著小心翼翼地貼近奈緒,低聲說道:「隔壁的魔王送給魔王,說是用不上。魔王也說用不到就給我…呃,讓我保管。死前要還。這才是懲罰吧?都要死了還要趕路…」
「吶,我突然有種〝有陰謀!但其實什魔也沒有唷!認真你就輸了〞的感覺呢。」
「不騙人。這東西真的需要妥善保管才行!」
「太近了…」奈緒用手掌擠壓靠近的臉。
友繪握緊雙拳,沉聲道:「如果我是壞人,肯定就拿去做壞事了!」
「為何?如果是那個據說活到第二個百年就厭世,期盼勇者來襲的隔壁魔王送來的禮物,我不覺得是會造成惡果的物品。」
「你對寂火也太熟了吧?還有,不要趁機捏我的臉。」
「到手的肉就是想捏嘛…」
「魔王的臉頰比我有肉。」
「你捏過?」
「小時有戳過…我那時太小了,完全不相信眼前跟人無異的小姊姊會是魔王就忍不住戳看看,如果是面具戳了就知道了,對吧?」
「不要找理由了。你只是想戳吧?」
「…我…是有點懷念那個手感。粉嫩又有彈性。」
「你摸自己就有啦。像這樣…」奈緒還想捏一把,友繪立即跳開。輕哼一聲後再度將話題轉向。「再講下去連我都想戳了。扯回正題…我有一位家庭教師是寂火過來的,從她那邊聽過不少事跡。她曾說過:比起王室,不制栽人類惡行的魔王再加令人憎恨…」
「何苦為難?魔族出兵也是會損傷拆將毫無益處,就算魔王想,魔族也不會蠢到為了解放人類而戰,必定會勸阻吧?說到底,真那麼憎恨王室那就拳兵吧。沒有這個覺悟,那就抱持憎恨度日吧。」
「你突然這麼正經害我好難適應。」
「我說真的,魔王想統籌人類沒有這麼簡單…冰雪的歷史,你不會比我還不清楚。」
「是啊,上一任就失敗了。」
「一開始可以很簡單。但幾代之後心態又會不同了。到底是人心善變還是天性使然?總之…人一多什麼事都會發生。而這點,魔族也是。小村小鎮散落各地雖然儘降低了活動區域重疊可能發生的習慣問題,但也造成疏離。大臣曾說過,只要屯墾地的孩子們日後回家還能記得曾一起生活的時光,紛爭就會少了。」
「用心良苦。」
「我說過了吧,他很正經。一開始我也不理解為何要讓小白、小黑去顧牧場?他們可是肉食性的吧?現在我理解了,他們不愛羊腿,對人的腳比較有興趣…我合理懷疑小白去森林是覓食。畢竟有那麼多枯骨…咳,你也記得,來屯墾區之前要記得沖澡。」
奈緒再度決定扯回正題——
「所以你手上那東西是?能幫我開門嗎?我真的覺我有必要在這兒找魔王之外最年長的傢伙談談人生。」
「可以的,這可是神器!開鎖神器!魔王城上下的門靠這支就搞定了。」
察覺奈緒雙眼緊閉完全不想理會的模樣,友繪趕緊補充。「它真的沒有開不了的門,甚至窗戶、櫃子也沒問題。最神的是,開鎖後輕輕推回去又上鎖了。完全不用擔心被發現…呃、我並沒有偷偷去放走送給魔王的雞鴨魚肉…我只是抽空幫魔王用不到的食物轉贈給更需要的人…」
奈緒回以一笑。「我一直以為我什麼都能接受了,但直到方才你這句話之前…我都還有某些心理準備。」
「什麼意思?」
「我覺得魔王真是深謀遠慮…真的。深刻體會後突然湧現無窮的敬意。」
「…你這樣誇獎魔王總讓人有些不安。不會是在打什麼主意?」
「有喔。比如跟吃素的講你上鎖的冰庫永遠是空的、食材都是家裡養的小鬼幫忙清掉的。」
「不要啊…魔王很想樹立威名、淺嚐被恐懼的滋味…嗯,欸,所以附近的村落會敬愛魔王都是因為我用食物收買人心?太可怕了…竟然被個區區小鬼用區區食物就收買了?這不是人性吧!」
「你到底希望窮鄉僻壤的人性有多髒污啊?」
「是,我錯了,物資及心靈不可兼得。如果是在城裡搞不好拒收?」
「…在鄉村,只要日日飽食就是幸福了。若是城市或王城?其實我不知道,我也還在追求答案……雖然寂火的王室染滿鮮血令人不齒,但這塊大陸的王室也不遑多讓,只是手段沒那麼兇殘,心思、結果卻無二樣。」
「你突然這麼正經我好不適應…」
「傳說中的神劍被鎖在寂火的王座之後,有那個機會就用這個把劍偷來吧。重新開始也許不錯。」
「呃…你認真?那只是個神話。況且能用那把劍的死到連骨頭都找不著。」
「龍也曾是神話。順便認真跟你說一件事。」
「好。」
「龍死了有骨頭,但很快就不見了,沒法撿骨。按我們的推測是主神直接讓它重生。但是,每一任龍性子都不同,怎麼看不像是同一隻龍復生。所以…真的不打算去問問吃素的,有沒有出生前的夢?胎兒之夢…」
友繪決定先幫上司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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