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 二

走在暮色下，金髮的孩子緊捉著黑髮高佻的人。

這是她這半個月來，首度踏出看似安全卻渺無人煙的荒野。

她們正走向特羅洛斯區。



「怕？」黑髮的人停下腳步看向撿到自己的女孩。表情有些冷淡。

抓住尤米爾的手很瘦小，水藍的眼眸被晚霞抹上憂色，聲音卻帶了份暖意。

「不怕，尤米爾在就不怕…」

「…確實，我也安心多了。」

像是哭過的聲音。






「那些東西…你看過嗎？」

「嗯…」尤米爾抱緊她，想藉著暖意令她入睡。實際而言，正是這暖烘烘的感覺讓尤米爾睏極了。

她走了許久的路，為了找可以死去的地方。遇見女孩才意識到，她想要的並不是死亡。

女孩太嬌小，尤米爾可以讓她坐在懷中整個包住，成了山區夏夜的暖爐。但被當成暖爐的女孩還不想睡，捉住環抱自己的手臂，搖了搖，問道：「可以再聊一下嗎？」

「明天吧…」

也許是身高的差距讓她無法看清尤米爾，直到現在她還是擔心著，生怕這只是南柯一夢。

夢醒後，她仍舊是一人。

「我…實際上沒看過…但朋友們看見了，帶著我逃出來…路上我們走散了，三笠回頭，莎夏說是要救出剩下的人卻不讓我跟…這已經是三天前的事了…」懷抱著這層心思她忍不住想說，即便是自言自語。

尤米爾勉強睜眼，看著女孩柔亮的髮絲想到那走走停停的小貓，忽然意識到她的不安。不由得輕輕托抱起身前的人，低喃：「我會帶你，連同你的朋友們去安全的地方。」

「現在先好好的睡一覺，明天還要趕路。」

「嗯…」女孩應聲，雙手握住尤米爾，「不覺得可怕嗎？」

「可怕。但我覺得，人更可怕。」

尤米爾聽那個人提過，人與暴行。她和同伴逃到僻遠、沒有任何人為設施的山林間卻還是被尋獲。

——人類，很可怕。

——人類，很可怕。

——人類…

「但我也是人類…」尤米爾記得當時是這麼回答的。看向女孩，壓聲詢問：「你，願意相信我嗎？」

「當然！」金髮的女孩仰頭應諾。

「那就睡吧。明早去找你的朋友們。」






然後，當他們發現，必定將驚恐、憎惡之矛投向我吧…

到了那時，我能乞求，只有你不會將厭惡表露出來嗎？



黑髮的尤米爾強自壓抑哭泣的自己，連同帶女孩回高牆的自我。將這一切都拋棄，彷彿這樣就能獲得幸福。

暗夜裡的輕響，是女孩撫上臉頰的嘆息。

「你在哭嗎？」

「沒有…」

「騙人…」

她在女孩懷裡掙扎了一會，最後閉上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