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中

「月夕花晨，何不共賞？」

女性的聲音輕輕柔柔傳來，月夜下，未見其人卻已能描繪出一個輪廓——婀娜多姿，不堪一握的嬌柔。

尋常而言，面對女性——不論其身份高貴低賤與否——夏樹定以禮相待。然而，今夜的她心煩意亂，早無心觀賞世上的美好，月夜的柔美也非她所好。出口的話不自覺帶了幾分銳利。

「既言共賞，何以佇足？」

「抱歉，是我失禮了。」在女性充滿歉意的聲音裡，夏樹不自覺皺眉了。

——我……竟然遷怒他人。實在是……這樣的我又比那些驕縱的傢伙好上哪？

「可否容我再次提出正式的邀約？」說話間，女子的身影已近在咫尺。

「我…只怕會擾了你的興致。」

她們之間只隔了一棵不大的樹，背對與傾靠，巧妙地看不見彼此。

「啊啦…」她壓下的笑語聲帶著一絲嫵媚。夏樹聽的分明，卻不會多作他想，僅僅覺得：這個人一定也是逃出來、想覓得喘息的空間吧？

「我倒覺得像這樣的夜色若只有我自己一人，會覺得很孤獨呢。」

「我似乎也開始這麼覺得…」夏樹閉上了眼，任自己在與女性如此近的距離裡放鬆。

——這樣的夜若什麼也不想的話，其實很舒服。

「若是有緣，杯水之餞也覺愉悅…可惜，我身上連一杯茶也沒呢。」

女性的感慨喚起了夏樹藏放在深處的溫柔。她掏出藏放在懷的小瓶裝烈酒——那是長居北方的人們必不可缺的隨身物品——遞往樹後。

「酒的話，我倒是有一瓶…」

女性毫不考慮便接過手，卻在轉開瓶蓋正欲就口的當下遲疑了。

月光下她看見獅子的徽象。那是十多年也得不到一絲青睞，代表孤傲的象徵。

「這樣好嗎？也許你該自己獨享。」那一刻她想遞回，也想過表明身份，但最後還是選擇維持現狀。

「為什麼這麼說？」夏樹的聲音帶著一絲意外，女性的反應不是她所預測的任一種。這幾乎要引發她的好奇，也想過轉過身看看月下的朋友是何方人士。

「它很精緻，看的出備受呵護。最重要的是，我怕我找不到一模一樣的還你。」

「不用還了。就當這一夜的紀念。」

「真的？那我收下了。」女性將酒瓶揣在心口前，已打定對任何人都得保密——這一夜就當是月夜裡的夢，對我們都比較好吧。

「……你不喝嗎？」

「不了。我酒量不好，也比較喜歡喝茶。」

「……」

「怎麼了？」早習慣面對沉默不語的『庫魯卡』，她打趣道：「你是不是覺得憑白被我賺了一瓶好酒很不值得？」

「不，我只是在想……要不要把你丟回去，請人上杯醒酒茶，再搶回來…你意下如何？」

「才不回去。當然，我也不會還你。」

夏樹失笑出聲，隔著樹幹與之相靠的女性也笑了。

她們很久沒有那麼放鬆了。



當夏樹興起一個念頭——據實已告自個的身份，也想好好的認識這位說要賞月卻壓根兒沒提過半句月色的女性——踏出半步時，遠方傳來一道異常熟悉的聲音。

——哼，不過是花貍狐哨之輩。

「欸？這聲音怎麼感覺很像…」女性的疑惑讓夏樹踏出的半步轉了方向。



一道人影從小徑彼端而來。她才看清來人，未及細想樹後那人便已離去。

「不見了…」她撫著頰，略為苦惱的自嘲：「今夜…是我喝多了？」

可是，深紅是不會醉人的……是人自醉，非酒醉人。



緊握著的酒瓶開始有些熱度，遠方的人影也愈來愈近。女性不自覺笑了。

——那麼，我該用笑容迎接遠方的婚約者呢？

——還是，稍稍的保持距離以測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