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04

「欸、你說什麼？可以再說一次嗎？」夏樹問，神情是高深莫測的難以估量，看上去也有山雨欲來之勢，似乎快發作。

「我說…我的習慣是…」靜留稍微低下頭，考慮了一下還是抬起頭來說道：「夏樹生氣了？對不起喔，是我忽略了沒講清楚。」

溫潤美麗的紅眼浮現一股冀望獲得諒解的請求，已經能讀懂的夏樹當真有氣也無處可發，更何況是連氣都提不起時。

難怪你這傢伙可以如此的悠閒一點也不緊張。

可惡……但我沒先問清楚也是…怨不得人。

唉，遇上你這種人還真是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星期六晚餐時間結束前的小敘，玖我夏樹歷經了情緒上大起大落、哭笑不得的歷程。對，起因全是她對座那位現任學生會長(下任還沒出來)所為，但主因又全是自個所為，這才讓她有種哭笑不得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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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結束後，沒要緊事的兩人開始小敘近況。

「夏樹最近似乎很忙？舞衣說你好幾天沒去過…是為了幫我才這麼忙嗎？」赤紅之眸給人溫暖的感覺，爾雅溫婉的京都腔也讓人感受到真誠的心思。可惜對座的人是玖我夏樹，聽進去後在心中是另一番想法。

舞衣，向靜留報備我的三餐和起居不會是你的例行性工作吧？

夏樹忍不住在心中怪起好友的善意行為，但唇瓣也露出對友人莫可奈何的淺笑，算是無聲的應了靜留的推測。

「其實還好，我很常騎車在外兜圈子。之前是…有這必要。現在是因為習慣了，況且一個人待在家也挺無聊的。」

「夏樹，要是一個人無聊時可以打給我，只要我有空都可以陪夏樹逛街、遊憩。」

靜留這話說的誠懇實在，正常情況下誰都會點頭應聲好，就算只是虛應一聲。但是，玖我夏樹畢竟不是一般人。她馬上想到之前一同外出時最常被拉去的地方，幾乎是立即的反應道：「等等，逛街？不會又是什麼內衣專賣店吧？」

「啊啦…這不好嗎？」靜留笑了，對於只被自個拉去專賣店二次就有此反應的夏樹感到有趣極了。

「改做點別的事吧？像是採買日常生活用品什麼的。嗯…不過，我買回去也不會弄，還是算了。」

「有調理包啊，其實很方便的。」

「泡麵最方便…」對靜留的提議，夏樹只有這句。

夏樹的話讓靜留的神情有了轉變，保持微笑但眼眉有著不容置疑的強硬。

「夏樹，可以聽我說嗎？」

靜留一句話，夏樹就立刻收回有些散漫的心思，正色道：「嗯，當然。」

「我覺得夏樹是個好孩子，常常為了朋友、嗯，為了我的事，總是很認真且盡力的在幫我。但夏樹似乎都沒顧到自己？自個的事就沒那麼在意，反而特別在乎朋友的事。」

說到這，靜留露出詢問般的笑臉，夏樹雖然想提出辯護卻又提不出來，無法回嘴下只能乖乖的不作聲繼續聽下去。

「如同夏樹會擔心我的狀況一般，我也會擔心夏樹。自從知道夏樹三餐都以外食解決，還常吃高熱量低營養的便利速食時…之前舞衣曾和我稍微聊過，我才知道這狀況似乎持續很久…我們都有些擔心就怕長此下去對身體不好。」

「不用擔心啊，吃的又沒什麼…」夏樹不甚有力的反駁。

「就跟夏樹擔心我是一樣的道理。之前我也沒想到太多…關於獨自外住的問題。似乎，切身的事人們往往會忽略。以往我曾想過，就跟夏樹會擔心而點醒我一樣，夏樹是不是也需要一個人來點醒呢？」講到這靜留露出讓人難以理解的笑容，有點像是不好意思但又像是感到無奈而顯得莫可耐何。

以日人的價值觀而言，過度干涉、介入他人的行為是一種十分不禮貌的事，能管教人的只有長輩。是以從校園乃至公司、會社等環境都一樣，人們十分注重階級，講究長幼之序。

大部份時候，人們總是冷眼旁觀，寧可讓你錯下去也不肯糾正。除非是有勇氣、能面對壓力的人，但這樣的人通常是各年齡層中極少數的異類，在學時期他們多半會成為校內外風雲人物，如同現在的風華學園有冷峻冰山玖我夏樹或是暴走執行部長珠洲城遙。

玖我夏樹身為受命運操弄的十二位HiME之一，在最初就是毅然決然挺身對抗這命運的一位。

在媛祭中，除了復仇、對抗一番地之外就是想盡辦法阻止HiME集結，傾注心力阻止祭典以復仇，直至終場前一刻，倒下。

重重雨幕下，她醒悟，奮起只為終結這命運，以自己為賭注也要終結這操弄少女的悲哀宿命。在萬般煎熬，刻骨銘心的媛祭結束、HiME不再是HiME的現在，在路上遇見不平之事時她亦未曾多想，縱然早沒了HiME的力量仍在第一時間伸出援手助人。

一度與玖我夏樹對戰過的HiME，藤乃靜留卻不同。

藤乃靜留是受傳統且極為嚴格的教育長大的京都女孩。在踏入風華，迎接試練之前就養成從容應對的閒逸與淡然處之的神態，完美平靜的演出被賦予的角色——在千年古都成長，恬靜清幽的少女。

她靜靜觀看淡然處之，不論覺醒前後。也很少干涉他人，只因這事並非平輩能置喙。在校時，人前的她就是如此墨守成規，恪守傳統。私下的她又是如何？

沒人知曉也沒人在意。人們只需完美的京都女孩，不需要會一度失神、悵然若失，甚而一度躊躇無助的普通孩子。



「但我又不好打擾夏樹，總覺得夏樹似乎不想被管太多？但夏樹又肯來找我一道吃飯…所以，我很高興能被夏樹信任。」

「你的意思是…？」夏樹大概猜出靜留的意思了，但還是再問一次。

「以後我會很常找夏樹一道吃飯。免得夏樹一個人時總想隨意解決。」

「唔……好。」夏樹應聲好，隨即像個孩子般的低下頭，遮掩不好意思的情緒。

「嗯…我不是很了解這時該說什麼才好…總之先說一聲，請多多指教。」

「好、哈哈…」夏樹乾笑二聲後，也依著靜留的動作回足相應的禮數——

「請多多指教。」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直接講出口，不用不好意思了。

「對了，我昨天遇到的事情是——」

夏樹娓娓道來，一字一句講清楚整件事的過程，爾後分析事發環境和成因，最後告知自個的建議好讓靜留自行評估。

「嗯…」靜留陷入猶豫了，皎好的臉龐難得出現煩惱的神情。趁這空檔，夏樹叫來服務生，加點二杯熱飲。

「照你所說安全上確實堪虞。上大學後似乎還會有不少活動得晚歸…看來，真得如此了。」

靜留的神情如同口氣一般無奈的很，還有些不甘願的樣子。這讓夏樹有些想笑，但還是忍住笑意說道：「學校宿舍應該比外面安全。雖然大學部沒圍牆…不過，結伴而行就沒問題了。」

「問題還在啊，雖說是兩人一間，但我好久沒跟人同寢，真怕不能適應。」

「好吧。這確實是個大問題，但我想你應該能解決，那麼多親衛隊都能打發了。只不過是個室友…」

啊……我都忘了住宿很沒個人隱私啊…你這傢伙絕對受不了吧？換是我也受不了。

「決定了，等二月學務結束後絕對要跟珠洲城同學打個商量。」

「二月不是來不及…啊？你要她跟著你一道住宿？」

不是吧？還有這種應變方法啊？你怎麼會想到…？

我無法理解啊…

夏樹的疑惑還沒傾吐完，靜留就微微一笑，解釋道：「不是呢，我只是想…那棟房子真的很不錯，想請她不要『拒絕』我這承租戶。」

靜留的口吻跟平常無異，笑容看上來很亮麗，表情也很無害，但她對座的夏樹卻有些頭大。

「啊…？你這什麼意思啊？」

「嗯，之前有探過口風了。接待人說照公司規定不能租給像我這樣的…嗯，單獨一人的承租者。畢竟那間房子算是靜僻。珠洲城物產怕它被用來做什麼不好的事。」

好樣的，自個看中意的就主動出擊？

藤乃靜留，你果然不是一般人。我想我應該沒法了解你的…思考模式。

不對，二月才要搬？之前就覺得怪怪的…

果然得問清楚。

服務生適時送上二杯熱飲並溫柔的提醒道：「還燙著，請小心慢用。」笑容異常耀眼，不輸職業級。靜留也適時的回以一笑，並覆上相應的禮節。

眼前上演著足以嫓美偶像劇的邂逅，讓充當觀眾兼『主角之友』夏樹心底的話更多了。

看年紀是打工族，搞不好是風華的學生…

總算知道謠言怎樣來的…不是在超市看見就是在外吃飯時被撞見吧？

本來還以為挑大眾食堂學生就不多…

夏樹沒管服務生對這塊區域的頻頻顧盼的目光，平靜的問道：「靜留，你們三年級住宿生到底何時要搬出去呢？」

靜留毫不考慮，啓口就回：「二月中，最晚。」

「啊…？不是一月底嗎？」夏樹的臉色有些古怪，嘴唇動了又動但沒再說什麼。

夏樹的角色不再是觀看偶像劇而頻頻吐槽的正經嚴謹兼無聊的觀眾。此刻的她更像是連著數日埋首在電玩前的忠實玩家，卻在遊戲即將破台前才知道頭目是勇者的老爸，而最終頭目另有其人。

面對這種劇情除了狂罵製作們了無新意之外別無他選，也只能繼續攻略，在無奈且意興闌珊兼唸唸有詞中把勇者的老爸宰了，以求過關。

相對身為玩家而心酸滿腹的夏樹，靜留是雲淡風輕的像個沒事人般清閑。

「唔…不是耶。只是我自個給予自個的一個限期兼警示。」語畢微微一笑，捧起紅茶杯，小心吹涼，輕啜一口。

「什麼…意思？」夏樹突然想到這狀況其實是——最終頭目打完後才知道事情還沒完，真正的元兇潛藏在最開始的洞窟之中，等到玩家們打完最終頭目才準入內，揪出真正但其實好像沒做過什麼壞事的真．最終BOSS。

「嗯，我好像沒跟夏樹說過？我呢…很討厭被催促的感覺，有什麼事慢慢來就好。但有些事又輕忽不得，我只好幫自己提前設限，等期限一過就一定得優先處理。」

「啊？」夏樹張著嘴，送上來的熱飲仍舊是半口也沒喝，也無心於此。

「嗯……」

靜留正在思考要如何解釋比較好，聲音一度沉默了五秒。夏樹也跟著她沉默。

「就好比說是上學或是赴約這類有時間和限制的活動。若是八點遲倒，我都會告訴自己是七點五十分，這才能讓我自己提早十分鐘出門，在不趕的狀況下慢慢的準時抵達目的地。」

「嗯。那就跟『把手錶調快五分鐘』是一樣的道理？」

「嗯，就是這樣。所以，我告訴自己一月底是最底限，過了之後一定要盡速處理。」

好、太好了…

「欸、你說什麼？可以再說一次嗎？」

問話的夏樹神情是高深莫測的難以估量，自知理虧的靜留低著頭，想了一會還是決定先緩頰消氣。



這晚，夏樹沒放過唸靜留的機會，兩人離開之前，總共點了五杯熱飲。送靜留回返宿舍時夏樹還不忘再提一次，「早點決定好要住哪。但那幢房子…太大不安全。」

三天後，當珠洲城知道這件事（靜留問及而知）時，也同樣唸了她快一小時。

二個同樣勇於做出他人做不到之事的人，為同樣一件事對同一個人唸了內容差很多，但涵意一樣的『建議』。至此，藤乃靜留唯一看中意的暫居之所已被這二位宣告了『不可能入住』之言。

珠洲城物產是由珠洲城家的千金直接下令，藤乃靜留則是被其好友直接約束。



二月時，靜留還是沒找到房子可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