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9/24
持續一段時日的補修告結時,夏樹對自己說——
雖然我沒問過她問題,也沒請她幫忙。但畢竟是她和迫水的擔保我才能靠補修充時數。
以往夏樹去學生會室報到時都是『嘩』一聲就拉開門,但今天不一樣,她認為自己是去道謝的,總該有點禮貌才是。于是『過於不及都不好』在這時印證了。
往年的經歷讓夏樹很擅於偵察或說入侵,今天又是有意來此道謝一聲,不僅力道放輕連動作都很輕柔,扉門拉開時室內的人還無所覺。
夏樹看見學生會長藤乃靜留坐在她的主位上,雙手捧著茶杯,出神般盯著手中的杯子。這份凝視帶出的冷柔讓立於門外的夏樹眉梢輕輕挑起,像錯愕也像驚愕的直望著她。
我眼前的人全身籠罩著孤寂,好像不屬於這世界,好像不存在這…
靜留的唇微啓,似乎在低喃什麼,耳力極為靈敏的夏樹卻什麼也聽不見。
但夏樹會讀唇語,清楚且明白的讀出『媽媽』這字眼。這字眼對這二人甚或是彼此都有極深且重的意義在。意識到這份重量的夏樹眉頭皺緊,似乎很不喜歡這感覺以及這份孤寂帶來的淒冷。
眼前這人的身影太過模糊,孤寂的像千年也化不開的冰霜,一度讓夏樹想起自身的事,隨之而來的卻是疑問,錯落其間,自臨門那刻便凝窒於胸的那口氣開始沉落,直至心底。
夏樹不發一語,攥緊拳仿佛不曾遲疑般走進會室,卻又想到眼前的人就算曾是HiME,此時此刻也只是個普通女孩,挨不起自己一拳。
她放掉握緊的拳,啟口是一字一音節的緩慢——「藤乃靜留。」
沒回應、恍神了?這…
夏樹嘆了口氣,心下卻慶幸這學園的秩序一向良好。若非如此,這位學生會長獨自一人在此陷入恍神的這刻過後的下場會是如何,她可不願多想。
嘖,這副德性…原來不是只有我和這世界格格不入嘛…
夏樹走過去,再次輕喚這人的名字並將手伸出。
掌心遮蔽了沒再散發蒸氣的杯口,也掠奪了恍惚中的視線。
視野被隻手遮掩,連同幽思也被掩沒,逝的倏忽且無息。回過神的靜留順著勢往上瞧,看清來人後疑惑的紅瞳眨了眨,不經意就脫口:「這時真不想看見你…」
夏樹皺眉了,還有點氣這人的態度,馬上就聽見一句,「才想到我的清姬敗給你,你就出現了…好諷刺。」
原來…這樣的你是在想那天的戰況?
原來你還是會在意?我原以為你真的不怨……那時我們都在猜,猜最後一位、總是不出面的HiME到底是誰。
也在猜,這人在想什麼,為何都不參與?
我也以為口中說著『無關是非』的你真的無所謂。
原來還是會在意,只是沒表現出來…
夏樹笑了,對著平素冷靜端雅的會長講了一句。
「無關是非。」
有那麼一瞬間,靜留愣了,微啓的紅唇輕輕動了幾下卻沒發出任何聲響。
即將入冬,窗外的風呼嘯作響,但室內無聲。
二人對望時,夏樹能清楚的看見這位學生會長身旁的孤寂消逝,眼底的冷火也消退,重新換上平日的溫柔。
靜留對著她微微一笑,爾後輕輕一句——
「好討厭…以後不叫你玖我同學了。」
好心喚醒這人卻收到這樣的回報,夏樹倒也不惱只給一句,「無所謂。」
她隨即想到自己是來向她道謝,在這時吵並不好卻又拉不下臉道謝,只好放開遮蔽杯口的手,後退了幾步。
「玖我…這姓氏好特別,全校也只有你這麼一位姓玖我,我以後直接叫你玖我。如何?」女孩說完這話,捧近早已冷卻的茶,淺嚐一口。
她似乎不喜歡冷卻的茶,皎好的眉皺了二下,暗暗吐舌,放下杯子不喝了。夏樹卻被這句話給打亂,完全不懂她是在生氣還是在捉弄人?
「我以為你生氣了…」
「為何要生氣?你好心把發呆的我叫醒,這是好事啊。」少女又回到平日的學生會長的神情,姿儀端雅的親切學姊。
「那麼你…」夏樹猶豫了,不曉得要不要把話講開。
「不甘心,只是如此。」
我以為我對母親的思念不會輸人。我是如此、全心全意的思念著她。
但我輸了…
覺得很不甘願。
怎麼會輸呢?我思念了她九年,竟然比不上這些女孩對異性的思慕之情…
是因為這份愛比不上男歡女愛?還是這份愛不夠深?
夏樹還在想該如何回話才好時,她又開口了。
「玖我,昨天就沒課了,怎麼…你還會想來呢?有任何問題想問嗎?」語氣輕淡的像是在談論天氣一般,夏樹不得不隨意扯一句,「肚子餓了來吃點心,順便找你閒聊。」
「找我閒聊?真意外…我記得你不喜歡和人聊天。之前問你話也不太答。」女孩微瞇著眼,看來是不太信夏樹這番話。
嘖,真敏銳。
夏樹隨意拉了把椅子坐下並說道:「所以我說了,是順便閒聊。還有…」
「還有?」
「叫我的名字就好了。玖我、玖我…不好聽。」況且,叫名字還比亂叫綽號的那些人好。
「這樣好嗎?我想起來了…武田同學也總是」「不要扯到那傢伙。」夏樹出聲阻斷話題。
藤乃靜留很少會被人這樣兇。雖然少,但這學園一直以來都有一位同班同學會這般兇巴巴的待她,幾年下來也讓她習慣,這會還能笑著反問一句,「為什麼?他追你追得很勤,全校都知道他的痴心。」
「我不喜歡,完全沒興趣。」夏樹一口回絕。臉色冷漠擺明不想多談這些事。
「沒興趣?真意外…我以為…不。夏樹不喜歡就不聊這。」
——不是為了異性,也不是為了母親,那是為誰?
心底起了這疑問,靜留卻不打算問。二人只是平淡的學姊、學妹關係,這種問題太過深入,不適合。
夏樹撥了撥頭髮,有點坐不住。起身時說道:「好奇怪,為什麼你唸我的名字感覺特別怪?」
「我用標準語啊。」
「我知道…但就是覺得怪怪的…」
「那麼…」
「還是叫我玖我好了…」夏樹才這樣說,靜留馬上搖頭並說道:「不,會覺得怪怪的一定是聽不習慣,多聽幾次就好了。」
「咦?」
「夏樹、夏樹、夏樹…」
笑臉盈盈,就像慣見的溫柔學姊親切呼喚學妹一般恬靜溫和。但她臉上的笑意卻讓夏樹生起不小的肝火。
「你這傢伙根本就故意的!」
這天午後學生會室傳來一陣一陣的聲,除了高一生的怒吼,還有她的名字。
好一陣子,當二人成為朋友之後,靜留才問。
「夏樹…你的子獸到底是…誰的?」
「沒有人…以前是母親,後來沒了。」
「沒有?但你還是叫得出來並打敗我的清姬…」
「以後…也許我會告訴你,但我現在講不出口。」
「我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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