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ossover 二十八

本文到此結束。END字樣已在總集篇Over-border出現過,不明所以可以回去複習。

姊姊,生日快樂啊~你點的餐我趕在今天出完並貼上了喔!^^

(然後被初歌唸我都不對她交待一下無關……咳,無關下個月開始啊…)



夏樹坐在靜留的椅子上,隨意使用放置在書桌上的筆電,靜留則坐在床沿以乾毛巾擦拭髮絲。二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來,如幾日前。

她們的話語已少,日夜總在斷續中虛耗。斷不成語中磨煞彼此的心,焦慮與疑心逐漸羅織出包裹彼此的繭。

見不到面的二人閒聊時僅能以傳聞和耳語為基調,這已是二人心知肚明的事實。不經意地,靜留提起那位素有『風趣』之名的學長,變故因此突生。

聽聞那個名字時夏樹臉色丕變,默然不語。沈默讓靜留感覺不對,回眸時看見綠眸中的慍色。

「夏樹…怎麼了?」

靜留心知一定有事,開始思考近日來所見所聞。也隱約想到一些,關於那傢伙的風評、那間店、學弟曾知會的事。更想到一事——夏樹和那人走的很近,也常講他們無所不談。

夏樹明顯不悅亦不想多談,只一句『別談這人』就打算結束話題。

「怎麼了嗎?」問語出口,靜留卻沒透露真正的想法——有問題,前陣子夏樹還會講他的事,現在不講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所以是…夏樹是遇上…那些事?

不,夏樹不曾講過什麼。夏樹也會聽我的勸……

對了,我們好一陣子都沒話了,所以…也不想談吧?

靜留心事重重,臉龐略顯沈鬱卻又完美的掩飾過去,又讓夏樹忽略了一次。

「你…」夏樹暗地咬牙,想了想才問:「你跟他熟嗎?」

「唔…不算熟,不同系,算是…見過幾次罷了。」

「那就好。不、不止,你別跟他出去。」

「夏樹,到底怎麼了?」

靜留的疑問夏樹沒回,抿著唇明顯不想再談,見狀靜留只是聳肩。短暫的沈默後她試圖打破沈悶,輕描淡寫道:「其實…夏樹沒講我也不會和他出去。我身邊的人都不喜歡他。」

夏樹看向靜留,有些疑惑。靜留卻是無奈一笑。

其實,靜留是真的想笑。但她又無法全心全意的放鬆微笑,只能在傾刻間的安心中露出這樣略帶無奈的笑容。現在的她覺得可以稍微安心了,盤算出的種種跡象都告訴自己,這陣子以來夏樹可能遇見事情的時間點就那一夜。

夏樹唯一的一次夜歸在靜留的同學,藤川維的協助下安然返家。靜留也相信,一旦那群人知道夏樹身後有馴獸師,維的存在,沒多少『種馬』敢再去打擾夏樹。

馴獸師的朋友們都知道,他對於『調教』這類種馬總是意興闌珊的很,有時人都自動送上門來還不太想理。但只要他肯出手,這種人無一不淪為本能的囚犯。敵系那群人會駭怕到連修課都想躲開他的理由不難推斷。

那群人誰都不怕,拳擊好手的雄大、空手道黑帶的佐藤都不放在眼底,偃文習武的八雲也不怕,唯獨馴獸師他們避之唯恐不及,尤其是在二、三位同道中人失蹤回來成了那人的奴隸以後。大概是,玩弄他人情感和肉體的種馬們也怕,怕自己會成了這類性虐待傾向的人,更怕自己成了乞憐馴獸師疼愛的性奴。



※ ※ ※



短暫的交談後,二人又無聲了。

夏樹偏過頭不再多講,斷續的話卻讓靜留疑心更重,更為她的神情擔憂。

靜留知道,亦明白她不該太過涉入,尤其是那個早晨後的現在。

離開風華時靜留就暗下決心,將以朋友的身份支持夏樹、祝福她的一切。此刻,她真的想心平氣和看待這事—疑似夏樹聊得來、有意思的男性—並祝福她。但她終究是不能。

到底發生了什麼?夏樹的樣子不像但是……

我終究是…無法阻止也無從阻止嗎?

壓不下心底的疑慮,靜留不得不啟口詢問。

「夏樹…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沒事。」憤恨難平卻不得不壓抑那日的情景。

「真的沒事?」

夏樹真的很不想回想這一切,但古老的腔調卻步步近逼,迫使她不得不想起——我把他當朋友看,他卻將我當玩物看!

慍色已抑不住,怒火在心底燎原,澄澈的湖面映照出炙紅的火光。

夏樹試圖不回答,怒氣攀升中她仍儘可能的保持理智與冷靜。也了解不吭聲只會讓靜留更加擔心,索性回話亦試著掩蓋過去,輕描淡寫以避免靜留擔憂。

「問我願不願意……我拒絕了,就是這樣。」夏樹本能的認為自己的話沒破綻,但語句中的慍火足已讓靜留察覺到不對勁。

到底……夏樹在隱瞞什麼?真發生什麼事了!?

靜留選擇順著夏樹的掩護走下去。處之泰然,不動聲色的暗自打量一向是藤乃靜留的寫照。她慢悠悠應對,想儘可能的抵消夏樹對自己追問這人的質疑。表面如此,私下卻想的極深,極快。

夏樹凝著靜留的眼多了分憂慮,聲音亦不自覺沈靜下來。

「你提起他是因為?」

「嗯,只是想問看看…他…你們很好不是?」

夏樹的眉梢輕揚,碧綠的眼微瞇銳利盡現。她對靜留的話感到不滿,一雙眼凝著她一語不發。靜留本能地理解到事態的嚴重性。

必定發生過什麼事,還是讓夏樹極度反感、氣惱的事……

靜留勉力穩住心底的惱火,不想在這時外散讓夏樹察覺自己的發現。但氣火一起就難以抑止。須臾間,她已想的極深——

我竟然到今天才察覺,真令人氣惱……不行就這麼算了,我得讓人『問候』他。

雖然,維應該很不屑這種的…但我……

靜留想起幾天前校內有名的馴獸師曾對她講:靜留,要是……總之,有什麼狀況跟我說一聲。

都已經事先警告我了,為何還會疏忽……可惡。

罷了…再當一次壞人又何妨?



忍不下這口惡氣的靜留決定請維幫忙,也不想再看見那人接近夏樹。

緋色的眸明滅不定,流轉間隱約透出在意與執著。

夏樹沒察覺靜留的盤算,卻看見她輕攏蹙起的眉間那股在意。面對似乎非常在意那人的靜留,她碧綠的眸漸漸暗下,在眼波中纏繞的除困惑與憂心,還挾著一絲怒意。

她怕曾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將再度發生,而這次是沒有自保能力的靜留。但她也對靜留的態度感到一絲的惱。

「只有這樣?他是不是…」夏樹開始猶豫,不曉得該不該照實講出那件事。靜留卻輕輕一笑,想讓夏樹放心。

歛起笑容後她娓娓道出,最後卻是一句——

「我對他是挺有興趣的…」

「你的意思是……」碧綠的眼睜間睜大,夏樹真的不能相信這話是從靜留口中而出。

夏樹知道靜留與旁人傳了不少誹聞,有男有女,還有她自己。對此,夏樹總是嗤之以鼻,也常在嗤笑後對那些男女回以一句,「你不了解靜留。」

——我們從不介入彼此的感情。

——對,從不。

——所以,你們真的找錯人了。

過去一年,夏樹很確定自己真的沒介入靜留與她的追求者之間,只是她也不能確定靜留的心底是否還住著她。她也總是這樣就算了,不曾問起亦不曾想過要把這些事說給靜留知情。

此刻的夏樹已無法這麼想。她感到錯愕與訝異,亦疑心是自己不夠了解靜留,而非他人。

其實是我不了解你?我以為我很懂你了,除了……

不懂你為何……愛著……



夏樹搖了搖頭不想在這時想這些。也一度以為是自己聽錯、錯聽了,不由得閉眼暗自吐氣,好一會才問:「他接觸過你而你對他有興趣?」

綠眸底的疑惑靜留早接收到。但她仍欲維持一貫輕描淡寫不透露過多、不欲她察覺的作法。

靜留的說法讓夏樹一時無言以對,話語僅能逆出「你…」就消音了。閉上眼後,夏樹強硬壓下心底那股反感與薄薄的怒意。

稍微鎮定後她淡然道:「別再提這了。」

「好。」靜留淡淡應聲。

「嗯…」夏樹無話可說了,輕輕吐氣後起身。

這夜的閒敘提早結束,這是她們都以為的。

「晚了…我要睡了,晚安。」

「夏樹,晚安。」

變故終會發生,這事她們都沒料到。






看著她的背影,靜留一度猶豫,但話語仍然出口。

「夏樹…似乎發生什麼事…能告訴我嗎?」

「沒事…」夏樹回的極快,握著門把的手僵著沒有轉動。

「夏樹的臉色不太好。」

背向靜留,夏樹的臉色確實蒼白。這是起自於心,源自情緒的壓抑,出口的話語也因而壓抑——「沒事。」

靜留早明白她不能追問。有些事,真的不欲人知。但最終,不該道出口的猶疑還是被道出。

「你們…」

夏樹迅速回過身,冷不防的推了靜留一把,將她壓制在床上。靜留怔愣的看著壓伏住自己的人,一時說不出話。

焦躁與慍火烘出燥熱的氣焰,亦促成今夜的失控。

夏樹沈聲問:「你就那麼好奇那個傢伙?」

「不…我…」靜留答不出話也講不出口。

不能坦然已是她不得不坦然以對的現實。夏樹沒讀懂靜留眼中的訝然,卻曲解成『對已行為』的訝異。憤慨襲擊下,她直白出口——「那種人你不防嗎?」

「跟你講吧,他曾這樣對我!說什麼有新影集到一同觀賞…把我帶到他家竟然就只是為了做這種事!」

靜留僵了,為夏樹的話所僵,為真實所震,眼中早無方才的訝然,取而代之是慌亂焦急,憂心與痛。

「夏樹…」被椎心的冷意裏著,連聲音都在顫抖。

「你知不知道他就是這種人!甜言蜜語就是為了這一刻!」凝視身下的人,夏樹無暇去管她的低喃只問:「我打的跑他,但你呢!?」

「你能像我一樣把他踢開嗎?!」夏樹箝制住靜留,彷彿那日。不同的是,那時的她在被推制的下一瞬就踹上那人,在被壓制前的千鈞一髮間迅速脫身,並在盛怒下痛擊還想求饒、揚聲要悔過的『學長』。

在夏樹的怒視下靜留卻放鬆,顫抖亦在問句後逐漸平息。

靜留大力吸氣吐氣,稍微平靜下來後她首度意識到二人的距離太過貼近,此刻的身姿也太過不堪。夏樹卻像毫無所覺般再貼近,二人間的氣息幾乎是拂面而來。

「我打了他一頓,讓他一周都不能見人。但你呢?你該怎麼辦?」

不論如何,夏樹未曾想過她視為最重要的朋友,靜留,有一天會遭遇到這種事,連同可能性她都不曾思索。

「我沒料到他還敢去找你,我更沒料到你對他不拒絕?!」無法抑止的怒氣與焦慮讓夏樹貼的更近,像是要讓身下的靜留正視身受制於人的困境。

洗完澡即將就寢休息的二人都只穿著貼身的衣物,此刻不過是靠薄薄的衣料隔絕炙熱的體溫。

從怔然中回神,靜留的想法僅有——好近……不行…不行…

靜留偏過頭不敢看,不讓自己去思考身上的熱度。夏樹並不明白,只能輕喚她的名字,「靜留。」

「我……」被喚的人不敢抬眼,生怕對上後的失控。

對自身的情感、靜留的想法、自己的想要,夏樹總是懵懵懂懂。依舊在撞路找路,也依然不明白靜留避開對視、不欲看她的想法。

也許是怕了,起於失控、也許回不去的惶然下,夏樹低訴道:「看著我。」

靜留直接忽略夏樹話語中的要求,不欲對上眼也捉摸不定夏樹的想法,她只能低低回句——「我不會讓人有機可趁。」

該死!

夏樹在心中低斥,惱怒中亦迸出一句,「你的意思就是我讓人有機可趁?!」

慌亂中脫口的話讓靜留懊悔萬分,急忙想解釋,「不是的!不是…我沒這意思…真的…」夏樹的眼神卻讓靜留醒悟,這狀況下似乎說什麼都一樣。

言語的殺傷力早透入心扉,難以挽回。

靜留知道是自己失言,也明白夏樹真的被惱怒了。看著身上的人,察覺到她眼底的怒氣,她明白是自己喚醒夏樹最不堪的時候。

始終是我……無力…無能為力…

自責掩沒了靜留,讓她乏力,也想哭。理智卻依然攔住她——得好好勸勸夏樹,至少要道歉、解釋清楚。

靜留想好好勸化自己促成的誤會,也想好好和夏樹談談。她儘可能穩定自己,也試著婉轉,柔聲勸道:「夏樹,我們起來再說吧。這樣不好談話。」

夏樹卻不願意,凝視著她不發一語。

靜留開始掙扎,想從夏樹身下掙出。

二人貼的極近,氣息裡的熱度炙人。一呼一吸間,靜留總能感受到夏樹的體溫與壓負的重量,敏感的讓她不自覺咬著下唇,理智要她盡速排除現狀。

「起來?」夏樹笑了,輕笑中挾著惱怒。

「你以為這種時候講這有用?」

近在呎尺的靜留隱約可見她眼底的惱怒。

「你不是說不會給人有機可趁?那就給我看看吧…」夏樹的手已經撫上,在粗魯、一點也不溫柔的對待中她恍若未覺。

噴灑在耳廓的溫熱氣息讓靜留怔了,更為這樣的夏樹愕然。

忘記要掙扎的靜留讓夏樹毫不費力,一下子就褪去靜留的睡衣,一手撫上她的側腹,另一手往上攀。

虎口撫上纖柔的頸部,夏樹卻不知該不該繼續。靜留張了張口卻是無語,尚未從怔愕中醒悟。

望著茫然的靜留,夏樹想起好久之前的往事。

在風華的日子,她身下的女性會毫不客氣的從後擁上,在耳邊輕聲細語些溫柔、充滿關愛的話語。撫吹耳垂的氣息總讓夏樹覺得癢,有時也為靜留的直接感到羞赧。然而,這是那個春天,靜留向她告白之前的往事。

往事之後,她們之間淡如水,比一般的朋友還要拘謹。當夏樹從風華離開與靜留同處一室時,她們也總保持在親而不暱的拘謹。就連重要的轉學考前夕,在旅館做最後的準備時,她們之間也總保持著適當距離。

現在的夏樹已經明白,那之後的靜留貼近她只是為了照顧,不貼近她是為了朋友二字。她也知道讓靜留如此辛苦的正是她自己,玖我夏樹。

——也許,你從來只是如此。只是那個春日,那美好的季節裡……

——情不自禁打破。

失措漸漸消弭,衝動漸漸湧現。

嚥下忐忑,吞下一直跨越不了的膽怯後,夏樹再度拉近與靜留的距離,想吻她。

「不、」吻即將落下靜留才從茫然中轉醒,伸手推開夏樹。

唇擦落唇角,夏樹被推開。

她倆都僵了,模糊不清的界線在這夜被打破,二人已無退路亦無可退。

「靜留…抱歉,我不是…」

退開時,說不出的滋味在心底蔓延。年輕的臉龐被各種情感混染,難以道明。也許這之中包括了悔恨,還包括了害怕失去。

「對不起…我真的…只是擔心你…」倉皇失措下,夏樹選擇轉身離去。

門就被關上,靜留也沒興致聆聽遠去的足音。她連動都不想動,木然望著米白色天花板,一時無法思考。

也許,今夜過後……一切如昔,仍是朋友。

閉上眼時,靜留如此安慰自己。心底卻有一股微弱的聲音在說——也許,我們結束了。不用再壓抑了……






開閤聲伴隨足音在沈鬱的室內響起。躺在床上的靜留就像睡著一般,對這陣足音沒有任何反應。

身上多了件薄被,暖意迎上時靜留聽見夏樹的聲音。

「靜留…抱歉…」

躺在床上的人輕輕眨眼,發覺眼前的景象仍舊存在後她不自覺瞇起眼,凝視俯看她的人,似乎不能相信。也許,靜留認定自己已陷入夢境,正編織著她一心渴望的美好幻想。

「我真的不是故意…」夏樹坦承她的錯與失控,扶靜留坐起時又說:「但我承認,我確實是……有意讓你知道…這樣很危險。」

「夏樹?」緋色的眼帶著迷糊與疑竇,眼睫輕輕眨了幾下,不確定與意外感油然而生。

夏樹的折返讓靜留感到意外,令她更加意外的是夏樹摟抱著自己的姿勢。背肌與手背的相貼是她們未曾有過,由夏樹主動拉近的肌膚之親。

托抱起靜留後夏樹趕忙解釋方才的失控與無禮,也想試著告訴靜留自己的想法。

「我自己吃過悶虧,但我很難開口跟你警告…我…剛剛真的不知道怎樣跟你講這種事才好…我也沒料到你會和這種的…」話還沒聽完靜留已先搖頭,亦想不著痕跡的向旁退開。

她們再度面對面。

夏樹呆住了,亦憶起自己的衝動二度打破了界線、進入回不去的現況。她知道,這比當年靜留在櫻樹下的告白更難以挽回。就像現在,她一時無語。

打破沈默總是靜留,如同此刻——

「我只是…想了解他是不是做了什麼讓夏樹那麼不開心。」

暫時找回自己的聲音後,夏樹問:「你會討厭嗎?我剛剛那樣的…」發覺自己講了什麼蠢話又立即住口,紅著臉改口道:「不,我是想說…能原諒我嗎?」

靜留點了點頭復又搖頭,輕聲安慰無措的夏樹。

「別擔心,我們仍是朋友,這不會影響。」

——朋友?

夏樹睜大眼,首度發現殘忍如此輕易就形成,在二人之間。

都這樣了還是……朋友?

你怎能忍受?我又……能夠裝作不知情好讓我們繼續下去?

「你…是認真的嗎?」夏樹問,爾後是沈默。



Whereof one cannot speak, thereof one must be silent.

這句話是誰說的沒人會在意,這卻是許多人會恪守的準則。



我知道,早隱約感覺到……

靜留不會再靠近我。也許早就不想,早就不想苦苦維持。

也許在那個春光下,你祝賀我時就開始走遠。

夏樹閉上眼,真的不敢去想近在眼前的靜留是如何看待自己。靜留的沈默卻幾乎給了她答案,她並不想要的答案。

是因為顧及我,讓你不得不維持在表面的友誼?

不能再下去了,朋友的迷思該打破了。

夏樹知道,這次得由自己打破沈默。她沒有退路也沒得退了。



「事到如今…我們還是朋友?」默然後首度開口的聲清清淡淡,沒有一絲雜質。

「為何不?我們不像嗎?」

靜留早猜到夏樹的想法,也知她要的不過就是朋友,所以她回的極快。夏樹卻是搖頭,不接受這個答覆。

「也許…」古老的腔調仍舊想弭平,出口卻是斷續,連自己都知道暪不了了。

今夜突生的情緒被撫平後,夏樹的聲音變得很乾淨,連話語也顯得乾淨——「不,我們不像。」

「我…」靜留拉起薄被蓋住肩頭,第一次如此無措。

驀然想到多年前那個寧願付之一炬也要切割彼此的自己,她淡淡一笑,似乎明白自己仍然盼到一個結局,只是這結局她並不喜歡。

「那麼…」閉上眼後她才能輕鬆道出——「就到這好了。我們都能鬆口氣。」

「不,我們真的不像…」

夏樹伸出手,想握住她的手。靜留只有疑惑,搭在肩的手沒抽離,狐疑的雙眸映出夏樹的身影。

察覺靜留佯裝出的婉拒後,夏樹低聲一句,「你還能忍受?」直接打破最後的底線。

這一聲似低嘆也似低喃,確實地敲擊靜留。無措與慌亂中她不知該如何,只能小聲地輕喚、低喃。

靜留的低喃輕的讓人聽不明,夏樹亦無暇顧及,伸手就要握住她的手。靜留搖了搖頭,她不想。掩肩的被單不覺間緩下寸許。

夏樹縮回寸餘,將手放落在凌亂的床被上。娓娓道出:「靜留。我們一直這樣,曖昧不明。」

「不是…」靜留搖頭,也想退後。夏樹抓住靜留的手,在她想退後時就阻止。

「沒有不是。我很清楚你也很明白。」

夏樹的冷靜反讓靜留慌了。她搖了搖頭也想壓住向下滑移的被子,手卻被夏樹牢牢握住,動彈不得。

「你鼓勵我去和人試試,卻從來也不想鼓勵我們也試試。」

「夏樹,你聽我說,你太疲憊,你不知道你現在…」語未盡,她倆已雙雙倒在早已凌亂的床被上。

「你別以為我不知,你根本沒把我當朋友,沒人可以對一個朋友這樣。」



她在校園風聲中醒悟,想起還有那麼一個人曾說愛她,曾如此為她,也曾說——

真的不能當朋友了。



「你說過不能當朋友了…那時我不懂,以為你在怨我才…」

靜留開始掙扎,不想聽也不敢去想。夏樹接下來的話會將二人的關係推到何種境界,她沒把握。

夏樹用盡身體的力量才壓住靜留,也才能續道:「現在我才知,不是這樣,不是怨也非恨而是……」

夏樹一度哽咽。淚水一滴、二滴打落在床單上。

「不能當朋友是因為愛,不是恨。」

——是太愛了才知自己絕對當不成朋友。

——做不成戀人還要當朋友真的好難受。



靜留沒有回話。淚水無聲無息流落。

夏樹伸出手擦掉她的頰上的淚痕,又說:「是愛…是太愛了才知道不能忍受,情願走開也不肯看……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模樣…」

「別哭,至少…聽我說完…我…」夏樹撐起上身,再度俯視靜留。

「那個夏樹就是明白,懂得這道理才會那麼討厭無知的我吧?也才要我放手、放你離開……靜留,是這樣嗎?」

靜留閉上眼,仍舊止不住淚。乏力、虛弱交互下聲若細蚊,「我不曉得…」

夏樹似乎很吃驚,征愣中問道:「難道…不是這樣?」

掙扎不能得,也無法放聲哭泣,似乎就只剩冷靜。現在的靜留就像這樣,她低低一句——「不要問我。」扯裂夏樹方才萌發的激昂熱切。

「不要說了…就讓一切過去…然後…我的畢典就當我們之間畢業…好嗎?」

靜留的聲音很輕,像含在唇中吐不出的氣音般低微。夏樹聽的分明這才訝然。

「那你為何願意…在我身邊這樣照顧我?」

夏樹的話壓垮靜留最後的防線。她已不再奢求好散,只求糾纏的結能解。

「夏樹,我沒忘。我…愛過你,也收下你的拒絕…」

「我…」靜留的話讓夏樹覺得刺痛,一時語塞。

平靜下來後,靜留的聲顯得冷絕,連臉龐都冷凝不帶一絲情感。

「夏樹,你又為何不肯離去?你就不能放過我?」

「靜留…」夏樹伸手想碰觸靜留的臉。她卻偏過頭,在閃躲前就明確昭示她的心情。

「夏樹,我累了…真的很累…我們不要再折磨彼此,好嗎?」

「我…我喜歡你…」

靜留沒有回話,只是凝視夏樹的眼。

「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

「也許…我已經不喜歡你了…」靜留的聲音像冷凝過的靜止水面。

有那麼一刻腦中全白,連思索的餘力都沒了。還沒來得及感到難過,連在眼眶打轉的淚水都還未落下,夏樹就感覺到被推阻,來自身下的推拒。在靜留再度使力推開時,夏樹捉緊靜留的手。

「我們都還沒有過…對,我們都還…在你有對象之前我還是可以追求你…」

這世界從未有人規定,已有對象的人不能被追逐,也曉得勸阻想回頭的人盡一切努力最是枉然。夏樹也不覺得錯失過的自己就不該去追逐、不該去挽回。

靜留沒再推拒夏樹但聲音依然輕淡,就像平日睡前小敘那般應答——「如果有呢?」

「我…」夏樹咬著牙,好一會才說:「你們還沒在一起之前我就不算出局…只要你還沒拒絕我。」

「也許我早有對象了,夏樹沒想過嗎?」靜留的聲音仍舊靜的不起一絲波瀾。驚慌中夏樹也顧不上道義,直接回道:「那我就搶…光明正大的追回來…」

靜留微微一笑,夏樹也開始鬆懈。在夏樹略為放鬆的頃刻間,她又說:「夏樹,你太有自信了…」

略為放緩的心情瞬間緊繃,夏樹再度嚐到悔恨難平的滋味。挫敗也讓她幾乎頹軟卻還是苦苦硬撐。她想:至少要堅持住…不能哭著要求挽留,再這樣太過份了…

「以前的你總是如此呢…現在總算是…又恢復了?」

「我…」夏樹抿唇不語。她已經不曉得該如何是好,也不知靜留是否真和自己猜測的相反,其實是真的在恨她。

「夏樹,讓我起來,我不會逃。」

夏樹撐起身,猶豫不決卻又不肯退開,唇線亦抿的死緊。仍舊被制於下的靜留露出無奈的微笑,開始整理被夏樹扯亂的衣服。抬眼時又見著她的怔愕,不由得感到苦惱。

靜留稍微撐起上身,迎上夏樹的臉,唇瓣幾乎相觸的距離裡她說:「我不想在這種情況下承諾,事後回想……」

「也許會有那種遭到逼迫,不得已才答應的錯覺呢…」

「你是說…」

夏樹的聲音帶了幾分不真切的欣喜,靜留朝她一笑復又重新躺回床上,附上一句旦書——「但是,不會再有機會能退還到朋友這個界線上…這樣也可以嗎?」

「當然…我也沒辦法再…」夏樹也放鬆下來,整個人癱軟在靜留身上。

二人一時無語,任時光流逝。






略顯凌亂的床單、依偎的二人,理該是氣氛最佳的時刻裡靜留推了推夏樹的手,低語道:「夏樹,躺過去一點…這樣睡不好。」

「這種時刻…」夏樹沒好氣一句,「電影都演到接吻之後了…」

舉凡史詩英雄片、動作片、文藝片、文藝愛情動作片,無一不是在告白後、視線相觸後、雙雙癱倒時就開始暖身運動。也怪不得夏樹會對想推她躺過去一點的靜留感到不滿。

「…可是…」靜留似乎有話想說卻又憋在那不提,夏樹只好接腔道:「可是?」

「夏樹才講了幾句喜歡、要追…現實生活中哪有人一交往就做那種事?我才不是那種隨便的…」唇瓣被堵住,靜留也只能食言,隨便夏樹。

分開時靜留似乎還有些不滿,拉好再度被弄亂的領子時不忘抱怨道:「初吻呢…好隨便就……至少該學學電影多來幾句口白…」

「現實哪有人會來這些?」

「是夏樹先計較的。」

牆上的時鐘還不到午夜場放映的時間,她們倆也不急著睡。夏樹側躺著,伸出手環抱住靜留,問起往後的事。

「明天會一起吃早餐嗎?」。

「嗯。」靜留點了點頭,又挪了挪身好方便夏樹抱她。

「午餐呢?」夏樹空出一手,拉起被擱置在旁的薄被,蓋住彼此的腰際。

「看情況…夏樹的課…」

靜留還沒拿定主意,夏樹就直接定下時間地點,「十二點,總圖門口。」接著又問:「晚餐呢?」

「都不用問我課表?」
「不用,我記得很清楚…所以,晚餐呢?」
「在家吃吧?」
「宵夜呢?」
「我們…沒吃宵夜的習慣吧?」

靜留的眉梢輕輕揚起,似乎很疑惑。夏樹盈盈一笑,回道:「現在開始…需要…」

「嗯,我會好好思考吃些什麼對身體…負擔……」

似乎是太過放鬆睡意就跑出來,靜留話還沒全說完已經閉上眼。額際相貼的姿勢讓夏樹馬上就察覺,好沒氣道:「我講的太…含蓄不明顯嗎?」

「夏樹是指…什麼?」

「再明確一點是,睡前的」夏樹未盡的話被靜留的二根手指止住。

「我懂了…」靜留點了點頭,說道:「夏樹,你還是別看太多電影,那些都太…」

「不是的。不是看電影亂學的…是真的…」夏樹的臉紅了,壓低聲慢吞吞吐露一句曖昧不明的話——那天…被你…

帶著暗示意味的語句被聲音的主人壓的低微而魅惑。在她身側的靜留聽的分明,卻又不甚明瞭。她僅能輕喚道:「夏樹?」

靜留眨了眨眼似乎不明所以的模樣讓夏樹感到羞憤,不由得丟下一句晚安,閉眼就要睡。幾分鐘後,靜留似乎理解到什麼,臉上浮現可疑的紅暈。話語中隱約可猜到的暗示讓人感到羞赧,也知曉那人突生的怒氣起於此,但她還是問了。

「夏樹,我可以再聽一次嗎?」

閉眼裝睡的夏樹決定相應不理,也打定要裝睡混過去。但靜留並不肯,一雙手在夏樹臉上又摸又揉的就是不給她睡。

「好,我說,我……」

「就是那天…我……在浴室…很難受…不、不是難受是……愉悅。」察覺到靜留的身體又靠近了一些,夏樹才放心的說出:「所以才覺得難受…你明明是在幫我擦澡,沒有那個意思我卻…」





這次夏樹講的更明確,也讓她覺得更加羞恥,臉都紅到耳根了。靜留也紅著臉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好一會,夏樹先開口,「下次…別再用那種力道了…真的很…」

「嗯…不會了,下次絕對會注意。」靜留點了點頭,像個受教的孩子般乖順卻又吞吞吐吐了一聲,「那…」

「那?」

「明晚再說。」語畢還露出略帶壞心眼的得意微笑。

「你……」夏樹敗陣下來,投降似的一句,「算了,今晚就先這樣…唔…晚安。」

吻落在額際。靜留閉上眼,回道:「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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