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ossover 二十五

於0807貼出,今天24回竣工總算能貼出來了…(淚目)
順帶一提:24至25跳很大,中間都不交待,請參照總集篇夏樹的回想腦內補完(毆
PS:這篇當番外看也罷,不然就當我又在寫原創 ̄3 ̄

大學生活開始不久,夏樹陸陸續續認識不少人,也結交了幾位合得來常一起行動的朋友,其中一位與夏樹並稱『雙壁』。這綽號取自某位學長笑鬧之餘隨口一說的『國之碧玉,雙對成壁』。雖然,做壁上觀的大一生並不止她們倆,但只有她們倆在甫入學就獲得多方的青睞與示好。

也許是迎新會的玩笑話,也許只是偶然,同為壁人的二人在之後成了最常聊天的朋友。也大概是她們倆很多地方很相似,一個是冷傲外表下有偶發性的羞赧,一個是清冷淡然卻又溫柔體貼。

她們的朋友群逐漸重疊,二人也逐漸熟稔。

那位漂亮但略顯清冷的女孩叫千尋,雖是略顯中性的名字卻十分適切本人。氣質出眾又獨樹一幟的她,甫入學就輕易攫取系上所有人的注目,不分男女。這點跟夏樹也很像。

相識月餘後的某日,千尋對眾裡尋覓戀情的自己大大嘲諷了一番,以慰藉情場失意的友人,卻迎來夏樹無心的一句——『怪誰?誰要你叫千尋。』

這話讓千尋清秀標緻的臉蛋蒙上一層雷雲,隨即反唇相譏往夏樹的痛處狠狠戳下去——

『誰讓你那麼帥氣?學長姊的主動示好不曾間斷,爭風吃醋亦然。怪不得你的室友不想出現…費心照顧你還得被眼紅,怎可能還想多管閒事?也是,只是受家長之託,出入正常也就一切正常。』

『你……』被戳中的痛處是讓夏樹火大但又不能真正發火的地方。

這次吵架以無聲收場。這之後二人的交情卻更好了。及至後來,千尋成了夏樹口中的炫耀魔人,向準她而來的怨聲載道亦頻繁。當然,這是後話了。

能被夏樹稱上朋友的人,到畢業為止不足二十人。也許一開始還能以氣質相仿而熟稔來解釋彼此的交情。但實際上來講卻是——了解彼此的脾氣下,相處就無所謂自不自然。

國之壁玉,雙對成壁。那是某位大三學長笑鬧之餘取的綽號,卻在之後雙證了一事。只是,這事恐怕不是那人的心聲,恐怕也不樂見相中的漂亮女孩真與他絕緣如壁上之花。



※ ※ ※ 



四月時,夏樹已察覺到靜留淡淡然的疏遠,不著痕跡的排拒。

處在同一個屋簷下卻碰不到面,身為相識多年的親友卻與連袂出席無緣,甚或連一頓飯的相處也近於無。一天,她們只在睡前的小敘時光裡必然相見,而這是唯一由靜留提出,夏樹承諾會做到的約定。

夏樹曾問:靜留,你近來…很忙吧?需要我幫忙嗎?

靜留跟當年一樣,不論夏樹如何關切都以一貫的婉轉將之搪塞。夏樹不懂靜留怎麼了,卻也明白靜留的拖推之語是在躲避她的事實。

這時,隻身在東京的夏樹除了朋友這個據點能撫慰受傷的心,就沒其餘了。

夏樹心底這道傷口是在那個春日下,被靜留親手植下。又在春日正盛的現在,悄然無聲的萌芽。

一開始只是嫩芽,隨著時間它順著夜裡的偶爾想家、懷念美好時光的低泣聲,雷霆般的增長,亦在這刻開始緊緊纏繞著夏樹。這時開始,夏樹漸漸地如靜留所願,積極向外發展,亦開始有了稱得上熟的男性友人。

年輕的孩子在潮水般愛慕以及追求下,開始考慮起纏繞於身的男女交際一事,也想淡忘友人那無法忽略的冷落,但那顆受傷的心並未因此而好轉。

五月,仍舊年少的她回首往事,知曉曾經等待顧盼的人不會一直等待。傷亦在此時向下紥根,色澤亦顯深邃。它藉著吸食不解、埋怨以及忐忑不安而逐漸茁壯,也讓夏樹對於靜留所作所為的不諒解漸次增強。

曾經的美好終歸於寂寥,夏樹也漸漸學會冷若淡忘。

黃金週,十天九夜裡她們沒有一天共享,沒有一日共遊卻也顯得不在乎。她們是只在夜裡相見,各自訴說白晝美好的友人。然後,她在無法插入的話題中漸漸地失去耐心;她在無法不壓抑的苦澀中嚐盡一切。



綿長的春假結束後,學生們對上課顯得意興闌珊,聚會遊玩的熱情倒沒中斷過。這點夏樹的朋友們也不例外,下課後,好友之中只剩千尋還在慢條斯理的收拾包包,其他人為了趕赴約會早就閃人了。夏樹也沒多想,走過去等她一同離校。

路上千尋倏地提議道:「別騎車了,走,陪我喝點東西吧…」

「怎麼?突然就…」她們倆都騎車上下學,還都不約而同是重車。大概是這層關係,她倆常並騎繞東京一圈,夜幕降臨時在引擎的轟轟聲中作無聲的道別。

面對夏樹的問句,千尋只淡淡應聲,「算是…悶。但也不想再靠這透氣…陪我聊個天吧?我想…吐一吐也許會好一點?」

夏樹看了看四周,前幾日還纏的緊的黏皮糖不見蹤影。躊躇道:「感情問題嗎?他…」

斷續後就無聲了。夏樹突然想起某位漂亮但沈鬱的學姊曾告誡過的一段話。

「我身為學姊卻很無力,實在很抱歉……我只能做到告知,告訴你們需要特別注意誰。尤其是那幾個意圖特別明顯且下流的混蛋。」

當然,有一些女孩對這些話嗤之以鼻。

「不相信?沒關係,自個小心就是了。當然,若是對戀情和甜言蜜語保有憧憬也許不會相信吧?又或是一回生、二回熟,久也罷了而選擇跟著沈淪…」



事後,那位學姊還找夏樹私下長談,語重心長的講了一席話。言盡後她又說:學妹,我特別找你來的用意你應該知曉吧?

夏樹朝她點頭。

「也許你也覺得不可能,也覺得他們看來都很不錯…或許還有人認為我是存心中傷他們。但我還是想…至少說過、至少做出警告…我明知道他們意圖為何,卻什麼都不做……我實在受不了…」

夏樹對這二位四年級學姊的印象並不深刻,她們的事跡二、三年級的學長們多半不提,四年級則因為鮮少到校沒機會問。但隱約間,夏樹仍然感覺得出她們的善意,出於內心的善念。

——但我實在沒法忍受什麼都不做…

這句話,總讓我想到祭典時,靜留無力的模樣…



「怎麼了?是不是…學長的風聲,你聽到了?」

夏樹覺得不妙,那位學長早有女友的事是上午通識課,由別系學生輾轉得知的消息。千尋卻聳肩,絲毫不在意。

「劈腿?不,跟那無關也非主因。我在之前就生厭了…上周五就提分了。就算那時沒甩脫他,幾天後的現在覺得厭惡也會提分,他沒再出現反倒是好事。」

「你都知道了卻不覺得反感?」夏樹感到錯愕,卻又想到——千尋總是這樣,來者不拒,拒者不理。

「大概吧…我對這種事的罪惡感並不高,畢竟,不是我主動破壞他們,而是他主動黏過來……被矇的是我,怎能有罪惡感?有罪的是存心欺瞞的人吧?」



說來,千尋真的…對這種事很放的開。二個多月下來,身旁的人總是不同,可謂『好聚好散』…

與其說她見異思遷,不如說是,她在尋找…

找一個人或一個感覺…

悲慘的是,我竟會覺得感同身受…



夏樹決定靜觀其變,也僅在心中猜想她失常的可能。

午後二點多,她們在街頭漫步隨意找了間小酒館。二人都是話不多的人,除了喝酒也沒別的事可做了。

春日餘暉的反撲下,她們安靜無聲,就像面對著陌生人一般沈默。

一杯、二杯,未及三,連醉意都還未發酵時,千尋卻像是醉了般在半醉半憂中透露了一段,屬於那無法挽回的青澀時代。不可思議的是,她們連這點都相仿。

「你之前也待過女校,還是轉學生…小團體和下流手段多不多?」

「嗯,算多。」夏樹淡應一聲,沒有往常在親友間提及這事的反感、厭煩。

事過境遷後的現在夏樹反倒覺得懷念。她懷念那時間緊湊到除睡覺之外就只剩讀書的日子,只因為那時的她和靜留最是親密,幾乎無間。

「果然啊…女校都會…」

千尋沒再說,夏樹也沒出聲。沈默又襲捲回來。

她低著頭,透過酒紅液體想到她。

她托腮遙想不該稱為久遠的往事。

突地,一段故事開始了——「我曾經有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就是在那種滿是下流手段的地方遇見……雖然在那種地方耗了我數年,現在想想還是很值得……」

千尋慢悠悠的說了點進入女校的主因,也提及自己曾為轉學生的事蹟。也沒看向夏樹只是盯著那潭酒紅。

「轉學那年是初二,被排擠卻是初三那年…突然被排擠,任誰都會慌吧?」

夏樹點了點頭,千尋仍舊慢條斯理的講述。時光有大半磨在她的凝視之中。

「為了什麼我也忘了?估計是因為我有個碎成二半的家庭,而這對苦悶又有升學壓力的中學生來講是種『樂子』吧?」

酒紅色的液體被化開的水給浸染。夏樹抬起手急將這酒紅飲盡,不管後勁。

「苦苦掙扎後,我換得她的回眸一盼……對,我比她知道我之前還早就知道她,她卻是在我最不堪的時候發現我…」

夏樹閉起眼,等著她下一句、等待她的故事的尾聲之刻。

「她站在各種利益關係的淵源之中卻不曾沾染…如蓮花般,出淤泥卻絕塵的不染一絲污濁…美麗、典雅還有,溫柔。」

斷續且中斷的述說讓夏樹有些忍不住,也有些在意,直接問:「她保護了你?所以…憧憬?」

「不,根本沒這成份。我只是……就只是知道她的存在,也只是偶爾處在人群之中靜靜觀看罷了。當然,她能阻斷一次排擠,卻無法真正阻斷我的遭遇…不過,那時起我就不在意了。但她仍然很在意我的處境呢……」

千尋就像陷入自己世界的人一般,噙著苦澀獨自傻笑。夏樹看她如此,心底大約猜到幾分。亦不由得低嘆:還真像啊…我們……

「一開始只是使氣,也想趕走她…畢竟,一時的溫柔並不能完全的守護我。可是,我一直到那時才知,看似蓮花的她並不柔弱,相反的是,她很堅強…」

千尋突地吃笑惹來夏樹的白眼。

說故事的人又陷入回憶之中,趁這時候夏樹改點一杯熱咖啡,決定不喝酒,好好的聽故事算了。

「我以為她根本什麼也不懂,不懂被欺負、陷害、誣賴的滋味,像她那樣的大小姐怎麼可能懂?膚淺的我沒料到,其實她都懂也看出我的軟弱……」

藍山的淡香由遠而近,隨著空調的推衍逐漸散開。

熱咖啡送上,服務生退下。夏樹小啜一口,搖了搖頭,暗斥這間店不懂得善待豆子,害它只有香氣卻失了醉人的口感。

「後來的日子裡,她教我如何反擊、如化善用言語以及優勢。我今天會這樣,九成九是來自她的淺移默化。」

「嘴巴利還怪人帶壞你?」

「是真的…」千尋又笑了,表情顯得懷念。「我本來不太會說話,沒她就沒現在的我…」話到這卻沒了,久久不成一句。



千尋,你少說一件了。

讓聰明淡漠的你久久無法言語,也是她吧?



※ ※ ※



五月底的夜晚,洗完澡的夏樹去了靜留房間。如同過去數百個夜裡一樣,白晝不相見僅餘夜裡小敘。

夏樹跟平常一樣帶了二杯飲料進去。不一樣的是,她打算藉著這機會探問一事。

「槐?」靜留的聲音透出些許的訝異和納悶。夏樹連忙側過身問道:「你認識?」

「當然,我們是好友。雖然不同系,不過…我們很有話聊喔。」靜留的聲調溫潤軟滑,表情亦顯柔和,夏樹心下卻是一刺。

她曾是那麼愛護我的學姊,校內的鬥爭遊戲裡她是我唯一的避風港。

可是,到最後我才知,那不是單純的喜歡與關愛,那叫愛,純然的。

她愛上我。但我無法接受這份愛。



夏樹的表情古怪難言,眉間起了皺褶亦狠狠的糾纏在一起,看似在生氣卻又不全然是。察覺有異的靜留放下杯子,問道:「怎麼突然間…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事,不,應該是『太好了』…」夏樹拿起馬克杯,輕啜一口溫熱的茶湯,想藉此壓下外顯的動搖。

「怎麼說?」

「只是…我的朋友之中有人和她同校。據說是認識,但畢業後就失聯了。我覺得挺可惜的…」

我拒絕了她。在她的畢業典禮上。

那天之後,我們不再相見。當我想起時,我總會狠狠的數落她的不是。

關於她的一切也漸漸被時光帶走。

憶及這時,靜留的話聲也傳進——「需要幫忙嗎?」

靜留的探問與夏樹心底那個故事覆述的聲音重疊。



我聽見她說:需要幫忙嗎?

二年了,本以為能忘的都忘了…但上周的系聯誼我看見她…

她根本還沒靠近,遠遠地走過來時我就發現或者說是……幻聽了。

我緊張的連手心都出汗了,也以為……

其實,她沒參加。只是幫她們糊塗的系會長送東西,連我都沒發現就回頭了。



——二年嗎?你的二年與我的二年,唯一的不同就是這吧?

——你活在悔不當初中,而我依然走在忐忑不安的路上。

夏樹握緊拳頭,言不由衷。

「可以嗎?畢竟…說是同校也都是二年前的事了…」

不了解的靜留只淡淡一笑,對夏樹的詢問以及她對友人的熱心並不在意。

「二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也許只是忙忘了才失聯吧?」

「不…」

其實不是,會失聯只是因為千尋存心避開她的一切。

就連這點我們也快一樣…一度。

同樣的二年,竟發生那麼多事。



短短的停頓後,夏樹對靜留說:「也許…其實她或她都沒忘……」

「也許,是不好意思聯絡吧?」

「既然如此…」靜留有些納悶,猶疑中輕喃道:「現在見面不會尷尬…嗎?」



那天開始直到現在我都睡不好。很難受,很想怪她…

想問她為什麼要……

但我沒理由了。早在我拒絕時,我們就兩不相扯了…



那個午後聽見的故事,夏樹不曾想過記下亦不曾回想,卻能體會她懷抱二年的怨懟以及悔恨,也覺得很討厭,對於那麼多相似點打從心底感到厭煩。甚至,夏樹也想問她:為什麼我們會在那麼多地方相像?明明是在不同地方成長又毫不相干的人。

最後,她還想問——

千尋,你為何要選擇這所學校?既然你知道她在這…既然你知道……

對,你分明跟我一樣,巴望著復合、回到原本單純時光的機會。但你比我還懂事也還要溫柔,你不曾對她如此殘酷。

最傷人的始終是我。



對,我…不能再有那種念頭了…

靜留都……表現的那麼明顯了。

不想和我走太近、不想再和再我有牽扯。



短暫的沈默後,靜留出聲了。

「也許…」暗自思量好一會才續道:「近來,槐她…我們也好一陣子沒見面,我也挺想找個機會約她一敘。但她近來…該說是男友的傢伙嗎?」這瞬間,她露出毫無溫度,近似嘲諷的淺笑。

這副冷漠的臉容,平時已很少見亦鮮少在夏樹面前出現。留心這點的夏樹不自覺想到——靜留並不是個沒脾氣的人,但能讓她動容的朋友…不多了。

「總之,她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見面的事可能得晚一點了。可以嗎?」

「不,不急…反正會失聯的話也是她……我是說,千尋應該不急著見面。」

二人的談話又斷了。夏樹默不作聲,只是盯著桌上的馬克杯。

「夏樹,還有什麼想知的事?」

夏樹沒看向靜留,咀嚼似的低喃,「男友…」似乎方才那整段話只這詞值得注目。好一會,靜留才出聲打斷夏樹的沈思,「是家族介紹的吧…我猜。」

「猜?你們不是好友,認識二、三年仍然不清楚這…」

夏樹疑惑了,是好友的話,怎麼會對這種事採取不清不楚的曖昧猜測?

「我們不談這。況且,槐對他本就無意,根本就不想理。其實換作是我也一樣…那種無禮之徒班上隨意挑一個都比他像樣,像這樣的卻是…也許下次見面,他們就是未婚夫婦…」

「訂婚?」

「以雙方家世而言,畢業前就訂婚是很正常的事。不過,槐似乎覺得很煩吧?根本沒愛的婚姻不如不婚…不好,我都想可憐她了,她一定更加無奈吧?」

「怎麼說?」

「她覺得無所謂…只是利益關係,平時根本不會相見也就無所謂了。」

「無所謂…」

「是啊,要想拒絕就等著斷絕親子關係…一個女孩子家無依無靠要怎麼忍受?」

靜留又說了一些,泰半是對槐的處境寄於同情與惋惜。這晚的談話結束時,夏樹知道了一些事,屬於千尋所不知道的槐這二年間的事。

她有一個差了八歲即將訂婚的男友,而她對婚事早已無所謂——這種話,你會想聽嗎?

夏樹扯開一抹難看的笑容,卻也不知她在嘲笑誰。

也許是千尋,也許是自己,也許都有。



——差了八歲怎樣也不像是槐會認識的年紀,更何況他們連品味都相去甚遠……見過的二次裡印象都糟透了。

所以,畢業典禮的告白是……孤注一擲,失敗,然後就了無遺憾?

怪不得靜留會認定……也怪不得我和千尋能相熟。

我和她是同個臭味,想不相識也難。但你們呢?

對了,第一年…靜留,你不讓我來東京是因為,你其實不想見到我吧?



夏樹整個晚上輾轉反側,怎樣也睡不好。二個故事,二段情誼,不斷在她的腦中盤旋。她甚至能藉著千尋的話來編織她們過去的任何時光。

同樣是告白、同樣在春天,她和她有著不同卻相似的處境,卻因為一方自以為是的溫柔而飽嚐殘忍。而做出抉擇的人不僅嚐到悔恨也抱著惶惶,不可終日。



※ ※ ※



隔天早晨時,靜留在玄關留了一份小禮物。她將槐的手機號碼書寫於便條紙上,貼在顯目的玄關以防夏樹看漏了。

這份貼心卻讓夏樹更疼了。

午後的正課,夏樹心不在焉的胡思亂想。下課前斟酌再三這才決定如實告知。

她拉著千尋的胳膊,向友人們歉聲道:我找千尋有事,先走一步。明天見。

她在停車場將紙條遞給她。這之中,夏樹始終不曾正眼瞧她一眼,就怕見到讓自己莫名熟悉的情緒。



一周過後,夏樹向千尋問起槐的事。

六月初,雨季乍現。沒下雨的午後陽光很溫暖,遠方折射的金芒閃爍,夏樹不自覺閉上眼,得到她輕聲淡然的一句,「紙,撕了。回不來的就是回不來…」

夏樹睜開時瞧了她一眼,沒看見半點情緒也跟著輕應一聲。

「是嗎?那就這樣吧。」

轉身時,她聽見細若不可聞的嘆謂。十分鐘後她去而復返,見到仍舊呆站在那的身影以及茫然的背影。

等了好一會不見反應,夏樹不由得多嘴一句,「我沒跟任何人說過……但你告訴我你的故事,那我……」

「我的室友在二年前曾向我告白,之後我們也曾中斷來往…」溫暖的陽光陡然掠起惱人的亮度,刺的夏樹好一會不能說話。

「之後呢?為什麼…你們…」

惹人厭的金芒在剎那間就滅了。千尋轉身,背光的模樣讓人難以看清。

夏樹看著她,沈默一會後才續道:「之後?就是這樣…如你所言,過去的回不來了。我們的立場在這一年多的相處中,倒轉了。」

千尋看著前方的人,突然間覺得看見自己——走上另一個選擇的自己。

壓下翻騰的怒火,她一字一句的問:「我的意思是,你們怎能…住在一塊?」

「為什麼,你問我?」夏樹皺起眉頭,似乎不懂這句到底在問誰。

千尋再度問及同樣的事卻也讓夏樹反問她,「為什麼要問?」

「你要問我,我也想問你了……你為何選這?你明知她在這…就像我……」

明知她在這、明知這道窄門很難躍進。

明知……我們不該再碰頭,這樣對彼此都好。

就像是,我明知她對我的感情我沒法回應,連告白我也拒絕了卻……

不肯罷手…

夏樹低下頭。回憶是沈默,蔓延的苦澀卻是二人共承。



一開始,我只是想試試,也想踏進靜留嚮往的世界看看。就算這個決定會讓我的日子很苦,會被死沒人性的的深優一天到晚潑酸倒苦。但我仍然覺得……

這樣的日子很充實,也覺得挺快樂。當時最期待的不是周一至五還能喘息的上課日,反倒是自習課程最密集的假日……偶爾,靜留會在周末回風華,也會陪我唸書。不像現在,住在同個屋簷下卻連見面都覺艱難……

我們就好像處在同一間屋子裡的陌生人。

六月是雨季,這天大氣裡的水份卻薄弱,一整日未曾下雨。青草皮是乾的,佇足的二人卻寧可下場大雨好沖刷一切。

沈默良久,千尋恢復她一貫的冷然,幽幽道:「全國知名,科系又多,考上了,選擇不就是自然而然的事?」

「那好,我們不一樣。真的…總算有一處……對了,既然你不是為她而來,那就不要見面…」夏樹露出笑容,真的打從心底覺得好。

千尋覺得很不舒服,總有一股被嘲笑的恥辱卻又曉得這並非夏樹的想法,把人想的如此不堪的總是自己。如同過去,那個春光後湧現的怨懟之中總有一道——接近我、對我好,其實是懷抱著這種心思…這樣的人……

「別氣,我不是在笑你…我只是…算是鬆口氣。嗯,因為你沒和我一樣殘忍…」夏樹歉疚似一笑後又說:「二年後的現在我似乎沈穩多了?」

千尋沒回話。夏樹其實也不希望她回覆自己。



以前的我很任性,扭扭捏捏又總要怪罪靜留…

怪她要擅自喜歡上我…明明說是朋友……卻忘了我們己相識多年。

一開始可能真的當我是朋友,卻在後來不同了……



夏樹在深呼吸後大力吐氣,想傾倒胸口的悶悵卻是徒勞。也只好說:「那時的我並不想就這樣結束一切……甚至,我們現在還能維持在一定的融洽與自然,任誰來看都會覺得我很過份吧?」

這樣的我,真的很不堪,怪不得會被靜留冷落。

也許我現在的苦悶、空虛都是自個促成的。



夕陽未至,二人的談話已要結束。

最後,千尋只淡淡說句:「這對她並不好……」卻是語意與主詞都不詳。

「也許吧?」夏樹並不否認,甚而點頭說道:「當時的我憑恃她的呵護、協助而妄為。一聽見她喜歡自己卻連想都不想就排拒、抗拒。過後又說一句——不能當朋友嗎?」

「從始自終,我就是這樣長不大又妄自認定強大的幼稚小鬼……」話語的最後,二人都看向遠方,不看向前方那近似映像的另一人。

夕燒暖烘烘,暈染二人一身亦曬出一身薄汗。

「我終究是用我的方法找了一條路……盡我所能的試著走在一塊或是……學著面對再度分離的時候。」

在離別那刻若能笑著送別…也許在往後的偶遇中,我們能平和的處在一起。

也許不。也許靜留已不想再見到這樣的我。

也許在見面前一刻,我就怯懦的轉身逃跑…



惶惶不可終日。

我只是害怕靜留不要我了,卻從沒想過是我先推拒她的接近……我們的立場在這一年多的相處中,倒轉了。

我想像以前那般親近,她卻不讓我再靠近一步。

夏樹看著自己的手,慢慢的抬起手在餘波盪漾的逆光中細看。眉心的皺褶在這一年多被養出,也在那個春日後習慣性的存在。

「我獲得我要的,也得到我不想要的。」

連手部的輕碰都會下意識的抽開、急遽退開。在視線相接時報以微笑,眼底的疲憊卻藏不了。我們連一同吃頓早餐都是難得,連在學校見上一面都難。

雖然會聽進我的事也知之甚詳,對我出入的場所卻顯得不在意。好像這很正常?

不論我玩的多瘋、多想嚐試那些新奇事都是對的,似乎年輕就該放縱……

夏樹放下抬舉的手握成拳頭。

一開始是因為,我有自信我們能安然共處。現在我才知這種想法到底有多蠢。

「我以為你和我一樣…我才向靜留打探她的事。但現在……我只希望你不要步上我的後塵。這樣的日子很累很難過。」

夏樹轉身就走,幾步路後又頓下步伐,回頭再給一句——

「別試了,沒可能情人不成還有朋友這回事。」

這句話,她花一年又三個月才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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