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

好不容易考進母親推薦的私立名校，夏樹不由得有些鬆懈。也以為才高三第一學期課業應該還能暫時放寬一陣子。

這樣單純天真的念頭卻在開學後，被圍繞在學校的氛圍給粉碎掉。備取二進來的壓力、同儕間的競爭、女校慣有的小團體現象，讓不習慣埋頭苦讀的夏樹更加疲憊。

日子一天天過去，夏樹悶悶不樂的情形也逐漸加重。她未曾出口的煩悶，靜留已留心到。



時序即將進入五月，第一學期最令人期待的假期即將來臨。

四月下旬，早晨的天色亮白卻隱約透出一層不似暗沈的灰濛。

夏樹的髮絲在灰濛的柔光下顯得有些黯淡，整個人也像罩上一層淡淡的灰色，失卻往常的明亮。看著疲憊的她，靜留只覺得心疼，卻未曾留意到讓她如此用功的可能原因，或者說是，她下意識不想去深究。



這日也跟平常一樣，二人待在開放式廚房旁的飯廳，享用極為簡單但又富含營養的早餐。雖然夏樹曾說過『不用了、太麻煩』等推拒之詞，但靜留仍然覺得早餐有其必要性—為了求學時期的夏樹—也就不管夏樹的反對，自顧自的準備。

才早上七點半夏樹看上去就很疲倦，還沒正式上課就一副無精打釆的模樣，更讓人擔心上課的情況。看著這樣的她，靜留皺眉思索，緋紅的眸染上一抹心疼的色彩。

這陣子以來夏樹把自己逼的很緊，吃過晚飯就關在書房中唸書、準備考試。處在同個屋簷下，靜留很清楚夏樹的作息和狀況，再度對她的目標—考上T大—感到疑惑有些想問個究竟。但這念頭往往萌生沒多久，隨即又被壓回去。

對著面露疲態的夏樹，靜留只提議道：「夏樹的狀況不太好呢，今天請假吧。」

「咦？但…」放下碗筷，夏樹張口想講什麼卻遲疑了。她確實很不想去學校，也想暫時的好好放鬆，但又怕趕不上這周的進度。

黃金週結束後學校有個小測驗，夏樹並不敢輕乎假期前的重點複習。

「喘口氣好嗎？夏樹看來很憔悴呢…」關懷搓揉進軟呢的腔調內，紅眸也映出她心底濃郁的憂心。

「黃金週快到了，況且，考完就沒事了…」夏樹應的有氣無力，講到『考試』一詞隱約透出濃厚的無力感，她的疲憊由何而來不難想像。



轉入這所名校後，夏樹一直有課業壓力和同儕壓力。好勝的她想獨自面對、獨力克服，卻因此顯露疲憊與焦慮。

無從說起的焦慮與壓力，正是步步逼近的『考試、測驗、等級』。若連這種校內考試都考不好，離她一心進入T大的距離將更加遙遠。這念頭迫使夏樹繼續這種她才習慣不久的『學習生活』，亦迫得夏樹不得不摒棄遊樂，認真以對。



靜留放下刀叉，柔聲勸道：「夏樹把自己逼太緊了，我覺得你該好好休息。」

「但是…」夏樹打算婉絕掉這個提醒卻瞧見紅眸低歛，似傷心也似擔心的神情，她趕忙吞下哽在喉中的婉拒，直接應下：「好，那我…就今天請假在家自習。」

順著夏樹的話尾，靜留微笑道：「嗯，我也要請假。」

「耶？怎麼…靜留，你生病了？」夏樹略感詫異，急忙站起身想察看靜留的狀況，卻看見她搖頭，笑逐顏開的反問：「沒有啊～夏樹怎會這樣想？」

「這……我以為是…不然是？」碧綠的眼像是在探問，直視靜留的目光中帶有擔憂以及關懷。

「我請假是…」略為停頓後，手撫上頰，輕輕一句，「怕你閒不住想看書時阻止你啊…」

「才、才不會…你去上課吧。不用管我…」夏樹站起身，背對著靜留。這才能掩飾頰上那抹—意識到靜留的體貼—羞赧。

「啊？但是，我今天已經決定不去上課，真讓我出門…我也是在外頭亂晃啊……夏樹…」

夏樹揮了揮手應聲，「好啦、好啦…你都決定了就這樣。」仍舊背對著靜留。

靜留出聲問：「夏樹，吃不下了嗎？」

「嗯…我…沒什麼胃口…」確認臉上的熱度消退不少後，夏樹才轉過身問，「我可以先睡個回籠覺嗎？」

「不行，剛吃飽，至少半小時後再睡。」
「你不是要我休息？」
「吃飽就睡會胖呢，況且睡回籠覺對身體並不好。」

「但是……」夏樹偏了偏嘴，攪著手頭玩對對碰。「這半小時…」

「喝個早茶聊一下吧？」靜留微微一笑，讓人無法反駁這項提議。

「嗯…」夏樹點了點頭，開始收拾桌上自己那份餐具。

這期間，靜留繼續慢條斯理的享用她的早餐，等到夏樹開始笨手笨腳的想準備熱茶時，才悠悠道：「夏樹有任何不懂的就提出來，好嗎？共同科目一樣的地方，我們都能一起討論。」

「但…不是…」待在廚房的夏樹轉身，問道：「課不忙嗎？」

「不忙，沒打工的大學生怎會忙？」

「真的？」夏樹反問，話語裡帶了不確定感。她還是有點擔心，怕又佔掉靜留的私人空間。起身的靜留已經自個接續下去，「就這麼說定了。」

「啊？」夏樹的動作整個停了，被靜留一句話愣在原地。不一會靜留已走進小廚房，將手中的餐具放到洗碗槽，逕自接過夏樹的工作，「還是我來吧？」

「咦？」
「不好嗎？但夏樹…不太會泡茶呢…」

「不、那個……我指的是…這似乎…」夏樹盡己所能的思考，儘量將心底的想法道出——「對你比較不好意思，不是嗎？」


上下學接送已經覺得很不好意思了。還讓你當家教……

怪不得那個夏樹會那麼氣我啊…


雖然靜留沒言明，但夏樹已經略為察覺到—靜留將成為她的私人家教—若她答應的話，勢必得犧牲靜留的私人可運用時間，這讓夏樹覺得很不好意思。

沈吟一聲後，靜留聳肩道：「好吧…那交換條件，夏樹犧牲一小時的自習時間陪我聊聊吧？就睡前一小時。」

「啊？這根本就…」不平等條約啊…你根本就沒…

那句不平等條約還沒道出口，靜留已經說出讓夏樹紅著臉不敢拒絕的理由——因為我們是朋友，我希望能幫上夏樹。夏樹不希望我幫你？

遲疑後，夏樹吶吶應聲，「嗯…好…」就這麼獲得私人專屬家庭教師。

直到考上T大為止，甚至是之後，玖我夏樹都確實的履行這睡前一小時之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