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ossover 二十三

秋末的夜裡夏樹做了一個決定。

這決定遂成了邁向新生活的里程碑。這時開始，夏樹總算有一個確切的目標促使她專注於課業，卻也清楚明白，必要時她必須離鄉背井才能完成心願。

玖我家人丁單薄，除了夏樹就只剩還在唸小學的艾莉莎，紗江子一想到五、六年後的未來，這二人都會在外展開各自的人生就有些不勝唏噓之感。但她仍然為了夏樹的升學問題忙得不可開交，交給深優查詢的項目也比前幾個月還多。

看著深優列出的報告書，紗江子的目光停在結論這部份已好一會。她很清楚卻仍然想再問，「這是你的看法？」

「是的。」深優簡潔一句，不再多發表看法。她所分析判斷的各項可能性都已羅列在上，不需再多說。

「看來不太妙呢～為了這孩子往後著想…好，那麼我就扮白臉負責鼓舞夏樹往目標前進，你負責黑臉鞭策她。」

「黑臉、鞭策？」這二個字眼讓高精密度機器人的深優愣了。

「我的意思是你繼續用客觀數字刺激她。務求讓夏樹持續嚐到心酸與險惡。」紗江子解釋著也忍不住莞爾一笑。

「是的。」深優似乎懂了。也在這之後每日很確實的詳述她的判斷，諸如：『恭喜，或然率已達27，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把夏樹氣的牙癢癢卻無處可發，只好更加來勁的狠電各科試題，以求提升『或然率』。

「這孩子啊…過去並不在意身外事，許多方面又被捧的老高…志得意滿，少年氣盛，這傾向可不好。當然，她確實有這素質被人吹捧。這可不是因為我身為她的母親，而是，我曾身為她的敵人的看法。」

「確實，夏樹小姐確立目標後就很專注於課業。以我的預測再向下修正5%來嚴苛看待，這學期結束前必然是學年排行榜的熟人，下學期開始大概是全學年前十。但要達到穩妥…半年後我才能判斷。不過以目前而論，尚不及。」

「這樣啊？也是…說來，就算是現在…認真於課業的夏樹仍然還很天真，沒真的想過全國有多少萬人在跟她搶晉級窄門？T大可不是一般人能隨意用『志向』就能考進的啊…對了，到時數據一定會有變動，還得全國性的調查…麻煩你了，深優。」

「不會，調查本就是我的強項之一。何況，以後艾利莎小姐也會需要用到這方面的資料，我只是預先準備資料庫的數據。」

「哈哈～說的也是。預先準備…六年後我們還有一個小朋友要面臨嚴苛的升學之路。」

在國內，升學關係著未來的職涯方向，壓力可謂不小。春天前，就有許多家長會跟著孩子去學習面試的技巧，只為讓年幼的孩子進入學習院(註)就讀。連進入小學的競爭已是如此激烈，遑論坊間林立的許多補習班內，又有多少莘莘學子為考取私立名校而奮戰不懈。


(註：學習院是日本『超高級』貴族學校，進入這所學校不禁要看學生儀態並面試外，連學生家長的財力、受教程度都要經過嚴選與面試，若校方認定不符資格，不論孩子多優秀都不準入學，可謂日本學制中的翹楚者。現學習院中的學生中，最廣為人知的是，愛子公主。小愛子是在幾年前的春天成為學習院的新生，曾因為環境適應不良。這段解釋完全是題外話。只是本文既然要闡述夏樹在面臨升學的難狀就是要把現況給羅列進去)


※ ※ ※



有別於待在地下室討論對策的紗江子和深優，此時的夏樹才從作完試題、預習課程的準備工作中脫身不久，正在和靜留聊天。

小聊一會後，夏樹將話題轉了——

「靜留，你生日還會待在東京嗎？」

夏樹的桌上型月曆在十二月份裡，只有校內考試以及生日二個註記。其中，生日這標記一旁還有藍筆字書寫著——別又忘了。

『嗯…對，剛好有二堂課有期末報告…沒法提早回家很煩人呢。』

確定靜留生日那天的動向後夏樹又問了一些事，其中也提及想送禮物給她以及見面，但又被靜留巧妙的擋回去。

『夏樹，十九號已經是周日，這樣舟車勞頓的會影響考試……其實，有夏樹的心意就好了。比起禮物或是見面、吃飯，我更希望見到夏樹朝自己的目標邁進。』

被這麼一說夏樹也沒法反駁。二人又講了幾句，靜留突然提及賀年卡。

『夏樹，我會寄賀年卡給你。』
「咦？這不是…小孩子才會期待的…」
『這是禮儀也是一種心意。尤其是，收到遠方的友人寄來的賀卡與問候…感覺很不一樣呢，我可是很期待喔。』

靜留的意思很簡單易懂。過去夏樹不大動腦於學業上，但可不是真的笨蛋，這話裡的意涵她當然有聽出來。

「唔，也是啦…以前沒那個習慣…以後，我想我會記得也會期待…」

二人又聊了一會，夏樹的心思似乎還沒從邀約被婉拒的錯愕中復甦，語氣聽來總給人悶悶不樂的感覺。猶豫再三後，靜留只好暗暗嘆氣，再度打破界線並重設自己侷促的這條線。

『夏樹，寒假我會回風華一趟。到時再一起吃個飯，如何？』

「當然，你打算回來幾天？你可以在我家過夜，我會先跟媽媽說一聲。」

電話線二端有著二樣的心思。夏樹被誘發成功顯得很高興，語氣也變得較為輕快。靜留卻對倉促間的決定很無奈，也對夏樹的提議感到意外。

『留宿啊…我倒沒想那麼多…』靜留微微一笑。

抹在唇瓣的笑意卻有諸多的無奈。

「既然來了，就多玩幾天吧？」
『嗯，也好。不過，我可以睡在自己家。』
「自已…家？」
『嗯，山腰那間屋子我買下了。算是…備著不時不需吧？也把一份鑰匙託給理事長代為保管。』

提及這事，靜留的語氣沒變表情卻凝住了。

塵封的思緒確實地在心底發酵。身為『Crossover』當事人之一的靜留，此刻除了懷念、欣喜之外就只剩漫長的苦澀，以及那相似卻不盡相同的悲歌。夏樹則是愣了。

「…為何？」問出這話的夏樹自己也不懂為何要覺得詫異，只知難以置信。

『我希望…』這瞬間，電話另一方的靜留閉上眼，溫雅的語調，淡淡的訴諸她的心情——

若有一天，有任何人從水晶宮過來時……

我希望她們或他們都能有個棲身之處，不致於無家可歸。

流落在不屬於自己的世界會讓人陷入恐慌。

我曾受惠於她們，若有這樣的一天…

希望這一天，我能提供能讓人安心休息的地方。

也許，還能相見。

也許，那時的我已能握著她們倆人的手，輕喃這些年的點點滴滴。







靜留說的輕淡卻自有一股柔情，隸屬於曾蒙受照顧而發自內心的祈願，夏樹聽她這樣講，不自覺就笑了。

點頭與淡聲應和後她說：「原來是這樣啊…靜留，你真的很溫柔。」

『不是的，只是因為——她們是我的朋友。這份情誼，夏樹懂的。』

夏樹沒應聲，靜留卻能大概讀懂她不言明的話語，轉而一笑獻寶似的說——『我有車了。』

細微的唔吱聲傳出，似乎是反應不過來才沒法應聲。靜留也只是笑笑的接續道：『爸爸說要給我當轉學的賀禮就送了。還沒載過人，夏樹肯當我第一個乘客嗎？』

「什麼乘客啊…又不是計程車司機。」
『好吧，換個說法，夏樹肯賞面當我的副駕駛嗎？』
「這還差不多…當然，我很期待。」
『那就這麼說定了。時間差不多…夏樹差不多該睡了。』

夏樹略偏頭看向牆上的時鐘，「十點半了？」似乎也很驚訝，又像是在奇怪。

奇怪，我們有聊那麼久嗎？記得是快五十分開始的…

怎麼才講幾件事就半個多小時了？

『快四十分了，夏樹差不多該睡了吧？有事的話明天再說。』
「嗯，那…嗯…晚安。」
『晚安，祝你有個好夢。』
「你也是。」



也大概是從夏樹下定決心開始那天起，她與靜留之間的通話變多了，二、三天就一通，可謂頻繁。同時，二人的通話時間也逐漸延長，談話的內容也從枯燥乏味的學業問候擴展至交際和遊玩。雖然這個時候二人仍然沒見到面，交集卻比往年還要密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