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1/17
歸途
暫不分類,別問我悲還虐還揪,我只會講:都不是。這篇不是虐文,還沒寫全,丟在這是要證明——
是寫不出,不是不寫…1121,午飯後更新。
本文劇透到蔓草,不想被雷敬請慎入喔 ̄▽ ̄
「靜留…靜留…」
女孩聽見熟悉的嗓音輕柔喚著她,在忽遠忽近的地方喚著她。被暗色包圍而無助的心開始有些激動,隨即又想到她無心的溫柔及殘忍,淚水依然不止,垂落的髮絲被濡染黏附在頰上。
恍恍惚惚,她看見母親及那個人的相處,一點一滴,六、七個年頭裡她從孩提至少女所目睹的一切。她突然明白,曾一度以為很傻、很傻的母親所擇的路,其實已是最好、最美好的一條。
女孩感到疲憊,不想也不敢去回應那聲音及呼喚。她也曉得自已其實很像、很像母親,她心中那個最美卻也是最傻的女人。她綣身,將自己縮得更緊,冀望這動作能帶給疲憊的自己溫暖。
一道氣息貼近,帶著熱度的物體正在觸碰她的臉。黏附在頰的髮絲被撥開,下一瞬,她覺得臉頰有點發疼、發燙,還不能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時,那似遠似近的喚聲再度傳入她耳中。
「喂…靜留…靜留…」
湊近耳廓的聲音不大,壓得低卻出其的沉。似乎是慌了,情急之下聲音變沉,略帶沙啞的聲音像火凝住似帶著熱切與焦心。
女孩想問,動了動唇似乎發出了丁點聲音。
——是誰…到底……是誰?
喚聲倏忽止息,貼於頰上的熱度亦在轉瞬間熄去。女孩心底微涼的幽思尚未發出即驟然生變,她的上身像離地般浮空也像是被抱坐著,由肩斜下至腰背的部位亦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熱度。
她還來不及出聲,那沒被刻意壓低甚而有些拔高的聲音再度叫喚她。
「藤乃靜留…你快給我起來!」夏樹的聲量放得有些大,帶著急切與憂心。
聲從靜留頭頂上方發出,一個輕顫後她睜開眼,視線與凝重的翠玉相接,恍惚中是低喃。
「夏樹…真是…夏樹?」她眨了眨眼,灩瀲的紅眼懵懵,恍惚仍舊。
「總算醒了…叫那麼久是作惡夢了嗎?」
夏樹縮緊手臂,重新將她抱好,空著的手落在她的背後輕輕拍打,像在祛退她的夢魘。
「別怕,我在這…」被夏樹抱坐在懷的靜留逐漸安心,漸漸閉上眼。
拍著拍著發覺人倒在自己胸前,夏樹的手勢停了。像是拿她沒辦法似的輕吁一口氣,將她放倒在沙發上,手再度拍上她的頰,唸道:「喂,別又睡了……作惡夢的話就起來走走。」
靜留側過身,越過夏樹瞧見暫停中的遊戲畫面,混亂的思緒開始歸序也明白自己約莫是作夢了,但她想不起夢見了什麼,只得低語:「沒作惡夢…」
「怎麼…在鬧彆扭?」
夏樹的眉梢輕輕挑動,懷疑靜留不老實,也許又受了什麼委屈。她坐下,頭往後仰枕靠在邊上,望著靜留又問:「還說沒有?」
這張沙發椅是三人座,柔軟舒適且寬敞,讓成年男子躺上去睡一覺還綽綽有餘。若是瘦弱的女性,像是靜留或者夏樹,二人共躺也許貼得近一點就能同寐。
靜留綣身屈膝抱著自己。看著夏樹的眼,她疑惑她眼中那抹憂心忡忡的色調。
「真的沒有……我連夢到什麼都記不起呢…」
「…你哭得很傷心…啜泣那樣的…」夏樹說,眉心依舊有些皺褶。
「咦?」靜留依舊陷在夢醒後的懵懂中,雖然對上夏樹擔憂的眼卻不明白。
微愣微怔的傻愕中,帶著淚光的艷紅仍在霧中,卻又泛起疑惑及迷糊的星點。直視她的夏樹知道,綣身側臥的她真睡迷糊了連哭過也不清楚。
「一直哭一直哭的……真的沒事?是不是……近來有發生什麼事?」
靜留不明白自己怎會如夏樹所說那樣啜泣,況且,她會為何而哭?除了前陣子學校和系上活動繁複讓她很想蹺頭之外,並沒有能讓她特別牽掛的事發生。
懷抱著疑問,她盯著夏樹漂亮的綠眸,既像思考也像是在用視線告知——
夏樹,我很認真很認真的在想了。可是,沒有就是沒有嘛…
「靜留…」夏樹被她瞧的有些不自在,也有些不滿。她早明白這女人連思考都不專心,索性撇過頭將視線轉回那已暫停好一會的遊戲畫面。
「你最近又看了什麼?」臉頰的微熱被視為不滿而生,出口的話也像在生氣,連眉心的緊湊也跑出來,這是玖我夏樹一貫的作風,但有時其實不到生氣。
「嗯…」靜留嗯嗯唔唔了幾聲,漂亮迷人的紅眼偏另一頭,望向窗外的晴空。好半晌是輕聲細語的一句:「什麼也沒有喔…」
這非常猶豫、非常可疑的模樣把夏樹的不滿弄得更重。
「沒有嗎?」夏樹的唇角微挑,上揚的角度看來像笑,再搭合那微瞇的綠眸,意味深長。
靜留也笑了,手伸出想捉夏樹的胳膊也想著是否要再多點說詞才好時,夏樹的左手已搭上沙發,嘴角仍舊帶笑。
「夏樹…」
真的沒什麼嘛……
但你開了電腦就什麼都有了……
夏樹正在掃文,範圍是靜留這台NB裡七天內的瀏覽記錄。她看這些東西很快,從來不管人、時、物、地,更不看內容,只擷取她覺得是重點且有問題的字句。
靜留正等候夏樹發落,這不是第一次,也相信不會是最後一次。她壓根兒沒打算阻止,這會正懶洋洋躺在自個的床上瞧著夏樹透不出喜怒的臉,邊胡亂想些夏樹可能會對自己說教的內容,邊設想自己要怎樣唬弄過去。
「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還說沒有?」
「今天還沒看嘛…」
「誰跟你今天?我明明問最近!」
夏樹的臉色和口氣讓靜留探不出來異象,跟往常無異仍舊是有些激動,連同悶漲與惱火。靜留卻很明白,今天的夏樹跟往常不一樣,絕對。
——是因為我哭了嗎?
——可是……我真的不記得我夢到什麼……是因為不喜歡、討厭才忘掉的?
二人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一方專注於揪出文字裡可能隱含的訊息,一方看著那看似專注卻有些不耐煩的側影,視線漸漸迷濛。
在靜留閉上眼幾乎入睡時,夏樹的手搭上靜留的肩,搖了她二下。
「怎麼又睡了?不怕又作惡夢?」
「嗯…不怕,夏樹會叫醒我的。」
「還說…我剛叫超久的……」夏樹也坐上床,拉著靜留強迫她坐起來才說:「你到底作了什麼夢啊?」
她搖頭,直接一句,「不記得了…」
「哭成那樣…」
「有很慘嗎?」靜留似乎很意外,眨了眨眼,滿臉疑問。
「有,毛巾可以擰二次的程度!」這認真的回答卻讓靜留笑了,還是那種很樂的笑意。夏樹有些氣惱的撇過頭,身子動了動似乎想站起身卻還是補充一句:「我真的拭去二次…」
「夏樹…」
「好,現在來給我解釋、解釋。」像是要轉換氣氛,夏樹一句就將話題改到二人之間最尋常也是最不對頻的內容上。
「…有疑問嗎?」
「那莫名其妙的文你怎看得下去?到底哪個混蛋寫的?強暴?竟敢把…」暫時性消音後,夏樹的語氣降調連臉色都暗淡下來。明白對號入座萬萬不可,尤其是在『只有性別、名字雷同』的情況下她只好咬緊牙關道:「寫成那種畜生樣…」
「啊啦…二情相悅的話就不是強暴…可以被原諒喔。」靜留用該篇S小姐的心情補述。
「鬼扯!」
「真的嘛…」
「那種動作和情況根本是強暴!事後告白跟亡羊補牢這道理完全不同好嗎?」
「夏樹沒看仔細才這樣想…情感戲才是那篇文的重點,若只側重動作與情欲的描寫會被作者騙到喔。」
靜留說的極為溫婉,就像個溫柔的大姊姊開導後輩,只不過,這議題的內容有點兒童不宜。
「那種東西還有感情戲?唬誰啊…」
「有喔。夏樹再仔細看應當能推敲出來。」
扯了五、六句夏樹就明白不會是這篇。雖然這篇的內容很糟糕、尺度很過份,靜留卻跟往常一樣,神色自若的論起劇情、設定或主旨,那就不可能也就不用多扯。
「……算了,不是這篇就…」意識到話題即將往奇怪的方向前進,夏樹只得趕緊轉舵,卻挑了個她一眼掃去,眉頭就整個擰得死緊的糟糕故事——
【蔓草,那一夜】
「那麼,就是那篇……上腳鍊的?」
「嗯?」靜留微側過頭,狐疑的眼上下打量又瞧向夏樹的腳,似乎不能明白『腳鍊』這字眼。
「咳,就是……那一夜……」
夏樹想儘可能的婉轉,不挑明。靜留也如她一般婉轉,淺淺應聲:「哪一夜?」
——我……該講還不講?為何有自掘墳的感覺?
夏樹在心中自問著,還是硬著頭皮把字眼和問題都挑明。
「腰帶、雙手反綁,衣服才脫到肘部就把人壓制在床然後……」夏樹頓了下來,有些遲疑要不要再挑明一點,亦偷瞧著靜留想確定她的反應。
偏偏那人也回望她,一臉不甚明瞭。
夏樹低下頭,很不想、很不想卻不得為之的心情,她再度深刻體會了。遲疑後,她壓低聲,道出那段堪稱全文最糟糕最混帳最禽獸的劇情——
「…進去了…二指並入的……似乎是因為太過粗暴害她咬破唇…察覺到時雖將人扳過來卻很沒人性的講句:這裡也是我的,不准你擅自毀壞。」
「喔…」靜留輕應一聲,夏樹鬆了口氣。
她以為靜留大概憶起了,那就可以來個精神說教並趁勢讓她記取教訓、不再亂看文時卻聽見一句,「接下來呢?夏樹…嗯…那位還做了些什麼?」
「喂、你玩我啊?!」
靜留將臉偏過去,沒出聲。夏樹在內心唸自己找錯時間發火、不該這麼兇她。
「那個…呃,也不是這篇嗎?」
「蔓草雖然很淒哀,但我並不討厭這故事,只是覺得很可悲……」
「我不是在問你喜歡哪一篇…」手撫上額際,夏樹開始感到無力。
※ ※ ※
時針走到三,二人的對話開始凝重。在夏樹的質問下靜留才坦誠,確實是看了些令人不快、哀傷的故事。
順著靜留的話,夏樹將網頁打開,不一會就找到該篇小說,心底卻不明白這麼平淡無奇的東西怎會讓看著【蔓草,那一夜】還能神色自若評點幾句的靜留感到不快甚而哀傷。
這篇文很簡單,結構亦平凡無奇,筆觸淡然未及哀傷,頂多讓人覺得徒然、惘然。夏樹沉默不語,把方才掃過去時得到的重點歸納出來,也僅僅得出——
一方走開,一方被拋下。
被拋下那位有心追回,但她找不到存心避走的她。
久了,她也無力再尋。回頭了。
若干年後二人相逢。一方身邊仍舊空無一人,誰都不要。一方身邊雖然不乏愛慕者追逐但其實都不想要。
一個午後。她們之間再度熱絡起來,就像從未分別。
最後,她看著桌上那半杯紅茶將過往的歲月拼湊出來,低幽一句:曾經以為……不…至少,見到面了。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拋下她的那位確實想要說些什麼,但意識到那人手上的戒指後卻有些動搖,也大概明白了什麼,只好說:當然能見面,我們是朋友。
二人交換了手機、郵件,之後揮手道別。
曾拋下的那位在回家後無聲流淚。信箱中那封最新訊是她的訂婚消息,只是問她來不來、想問住址好寄邀請函,其餘也沒了。
關掉網頁後夏樹輕吁一口氣,轉頭望向窗外的晴空。秋陽正盛,是曬被子的好天氣也適合兜風、散步。她決定不再待在房裡跟靜留一道搞陰霾。
回頭時,靜留對她說:「大概是這個故事吧…唯一讓我覺得受不了的…」
夏樹把到口的話扼住,等靜留先說完。
「其實…對我來說那只是角色名與我們周遭的人事物雷同,我不會多想,頂多就是有趣、好笑、這不可能、想像力真豐富,現實中不會發生。但是…」靜留似乎試圖掩飾什麼,低著頭好一會不說話。
看著這樣的她,夏樹開始思索。
致使溫婉儒雅,擅於調適、掩飾情緒的靜留直接表露不快,甚而發夢啜泣的竟是這則平凡無奇的故事,確實讓人難以想像。夏樹想:是否,這之中有任何暗示或警訊?
——還是,真有此事?
日影偏移,曳出一段淡金的尾巴。秋陽的熱度映在光滑質硬的紫檀木地板上,溫暖而沉穩。
凝望那淡金光暈好一會,心情平復些許,靜留才啟口接續未盡的話。
「惟獨那篇文…那種思路,我受不了…」
「那只是小說,別理。」
夏樹的聲沉穩堅定,帶著秋陽的熱度。靜留輕輕點頭復又搖頭,直道:「我曉得,但我無法不去想…總會代入她們…」
——她們?
疑問突生。夏樹還沒來得及細想答案已被道出。
「我的母親就是這樣…讓她走,沒法說什麼之下只能讓她走,連跟著出國的動力也無…只因為……她講自己不是孩子、不需要她的照顧。」
——果然……
夏樹在心底嘆口氣。她總算明白靜留啜泣的原因,也明白自己幫不上忙。
「你的母親…」脫口的話被扼阻了。夏樹其實明白答案大約是什麼,只是本性讓她無法不說些什麼。
靜留輕輕點頭,夏樹只能說:「我們不會變成這樣。」
——對,我們不會變成這樣。
她在心中對自己說,也對她說。
靜留輕輕應聲,抬頭對上夏樹的眼,躊躇後還是開口。
「她們明明相愛,父親沒看出我也就跟著騙下去。」接著,像解釋也像辯護似的低幽一句,「只因為我不想有人受傷……」頭也跟著漸沉的語調垂下。
——不想母親受傷,不想她所愛的人受傷,不想父親受傷。
我裝作不知道,只是他們乖巧的女兒。
二人獨處一室時,若一方不出聲就只能仰賴另一方撐起氣氛。夏樹確實做到,沒讓沉默蔓生。
略一思考後,夏樹直說:「我也跟著你騙下去好了…」
有些愣愕,靜留抬頭看著說出這話的她,外人眼中直來直往,孤高冷漠從不作多餘事的蒼狼,玖我夏樹。
「見到你的父親、母親時,我不會記得這個故事,它只是小說。」
「夏樹…你…」
夏樹輕輕一笑,伸出手,對靜留說:「走吧,這天氣散步正好。」
傍晚的海岸公路旁有一對年輕女孩。她們正在吹風,捧著從便利商店到這的路上就已消散大半熱度的罐裝飲料。也許聊天,也許什麼也不做,只是看著遠方的夕陽沒入大海的景象。
也許,她們也會偷瞧著對方,在不經間的對視時莞爾一笑,在秋陽的餘波盪漾暈上頰的頃刻間轉回,望向無涯的海。
最後的橘紅即將沒入深藍時,靜留輕輕慢慢地說了點,她所知的那個故事。
離家後、騎車時的路上她們都沒再提那件事。夏樹沒打算再問,她已經清楚也曉得該如何做,不需再問。靜留卻一反常態不再藏心,一股腦兒的講全,把當下的感受連同那個故事一併告知。
晚霞的色調絢爛,瑰麗無常,夏樹側過身看向大海與落日,也看遙望遠方那抹橘紅的靜留。
「中間好幾次想要關掉、不要看,但我還是……好奇。」
「嗯…」
靜留每一個頓挫都讓夏樹更加了解一點,關於她的心情及怨懟。她總算明白,為何靜留會笑著說自己的母親是個傻女人,而那笑容很淡,帶著一點澀。
「直到我看到那人回家、哭不出聲……我能想像無聲低泣的模樣…就關掉了。」
夏樹不擅安慰,也知道自己無力解除那真實存在的故事,只是喚一聲,像給予支持,也像在喚回她飄落的心思。
「她們明明相愛但卻太明白,時機錯了、晚了。卻又不肯、不想分開,寧願以朋友這身份、這距離相守……吶,夏樹…」靜留轉身看向身旁的人,認識近三年的玖我夏樹。
抬手擋壓住擾人的海風,她問:「會不會覺得這二個女人很過份、那個男人很可憐?」
似乎是錯愕,夏樹的眼睜得有些大,她眼前的靜留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
風起,雲彩散漫的瞬間她笑了。
——靜留,你真的……很會胡思亂想,給自己沒必要的壓力。
微訝後,夏樹看清靜留平靜的眼底那抹憂悒,這讓她有些想笑也確實笑了。一個搖頭後直說:「不,你父親並不可憐。」
這答案並不會讓靜留鬆懈,夏樹很清楚。在靜留的等待下,她娓娓道出自己的想法。
「若他對這現狀沒多作表示,也不特別想念妻子在旁的生活就表示,對他來說事業比較重要。也許還會覺得妻子在要好的友人作伴下圓夢是件好事,也就心安理得的繼續這樣的生活。」
靜留笑了,沒有作聲只是撫著頰像考慮也像習慣的輕輕一笑。
「這只是我的看法。但我並不覺得他可憐,也許是……我覺得不清楚這事的他反而輕鬆,得暪著他的你們三人相對來說才辛苦。」
靜留吁出一口氣,很輕很淡也像嘆息,臉上卻有著淡淡的喜意。夏樹似乎看出她在高興什麼,心底也跟著發臊,不由得偏過頭,望向即將沒入大海的夕色。
「可是…夏樹,你不覺得這樣很過份嗎?我的母親…」
夏樹有些意外,回頭就問:「你會這樣想嗎?」
靜留露出苦笑,想說。一對上那雙清徹碧綠的眼,到口的話就吞回,唇瓣張了又合猶豫著說不說。
夏樹難得耐心,沒催促,只是靜靜瞧著這樣的靜留。
只有彼此的寧謐海岸邊,被對方用這樣純粹、不含一絲雜質的眼專注凝視,任誰都會感到害臊、羞赧,就算是靜留,熟識玖我夏樹這眼神的藤乃靜留也無法成為例外。
她略為偏過頭,清秀的眉微蹙,臉上的熱度卻開始上升,到口的話又再度被壓縮回去。躊躇已不再,僅僅是羞於開口。
「靜留?」
被這麼一喚,靜留也只好壓下這無來由的害臊,儘量穩住自己。
「就是不這麼想才一直覺得…對爸爸很不好意思……有時也覺得我的出生有點像是…」
「別想些沒有的事。」夏樹的話扼殺了靜留那份無心的自毀。
誰也沒再說下去。
日已全落,天色暗下是回家的時候。
拉起靜留的手走回機車旁,幾步的路上夏樹只講了半句話。
「我頭一次知道你那麼的……」
夏樹取出安全帽,幫靜留戴上。跟平常一樣的動作,以不粗魯卻又搆不著溫柔的力道將瀏海往旁撥二下就載上,連環扣也不幫她扣上,只幫忙撥下防霧鏡片視線就移到自己那頂。
好一會都等不到後半句,靜留只好自行催討。拉上防霧鏡片,她問:「夏樹…話怎沒尾巴的?」
手部的動作沒停頓,夏樹簡單一句『胡思亂想』就繼續整裝的動作。
一切都跟平常無異,只待夏樹說上來、催動引擎,二人就會踏上回家的路。
似乎是夏樹的態度太過平靜,靜留也回到一貫的漫不經心。透過防霧鏡片,悠然欣賞夏樹挽起髮絲,將安全帽載上、扣好這一氣呵成且飄逸的動作。
將左手按放在防霧鏡片上緣時,夏樹朝向她,啟口卻不是平常那句。
「想一堆有的沒的,不覺得很煩嗎?不喜歡就改變,改變不了就去找一條自個喜歡的路。」
起先,靜留有些怔愕,唇瓣微張,漂亮的紅眼透出訝然的訊號。怔然的模樣有點像是目瞪口呆。回神後,她邊慶幸和夏樹一起挑的安全帽是全罩式邊點頭,亦輕應一聲好。
夏樹徑直上車,頭也不回的說:「上來。」
凜然的聲如常,連句多餘的詞也沒,總讓人反駁不了。這次卻跟往常不同。靜留拉了拉夏樹的手,溫軟的京都腔發出好聽的請求。
「幫我。」
夏樹一臉無奈。她聽得出靜留的聲音帶著笑意,也帶著撒嬌。撥上鏡片,劈頭就是一句——
「你腳有那麼短嗎?」
但她還是下車,幫其實還比自個略高二公分的她上車。
到家後她倆沒再提起這事,就跟平時一樣,一個在房一個在客廳,藉著即時通訊軟體(MSN)有一會沒一會的閒扯談,也許其中一方會貼些足以讓另一方光火的訊息,也許另一方會在久無回應後去踹門堵人,直到睡前。
這夜之後,她倆之間的曖昧仍舊,友誼與愛情之間的模糊在不加掩飾下,趨近重合。
一陣子後,夏樹在MSN上丟了一句:來吃宵夜。
等到靜留在自個左手邊坐下時,又沒頭沒腦的丟句,「你想好了沒?」送她。
桌上的紅豆湯還熱著,二人也不著急。靜留起身去沏茶,夏樹繼續衝關卡。
半杯茶後,靜留也送她一句。
「那你呢?」
——嗯,意料中的答案。果然是藤乃靜留。
二人的對話來得太過沒頭沒腦,卻也心知肚明意指何事,也都大概猜想到對方的答案,平日的默契及作風又在這時展現。
夏樹沒打算暫停遊戲,仍然操控那位被玩家戲稱衰人的魔劍士繼續探路,嘴巴倒也沒閒著。
「其實還在想……雖然教訓你我很會,但真的實際要來一次就真得花點時間…」
靜留擱下茶杯,撫著頰輕輕吐氣,有些無奈的低語,「夏樹在講什麼?」也就沒提醒夏樹該往畫面左上角那奇怪的地方調查一下,間接讓疏忽調查的夏樹連著二晚在這徘徊不去。
「雖然我說過改變不了就找條路,但其實好像也沒什麼好找的……」夏樹開始對迷路中的魔劍士感到不耐,呷口茶,開始放魔、接段砍怪出悶氣。
「也是呢,我也覺得沒什麼好找……夏樹怎不去找BOSS玩呢?」後半句讓夏樹有些窘困,只得虛應一句,「…先熟悉地形…」
靜留點了點頭,淺嚐一口隨即就說:「夏樹,可以了喲…現在不燙了。」
「喔。」夏樹應了一聲並給自己明天一個『先喝湯、明日再戰』的說法,將遊戲關了,專心於宵夜。
夏樹喝不到半碗就有些吃不下,在心底抱怨舞衣不為友人的牙著想弄得那麼甜膩,不帶回來還要發牢騷等有的沒的小事,勺湯的手卻沒真正停下。
「太甜了…」只對美奶滋的味道情有獨鍾的人還是抱怨了。
「紅豆湯甜一點才好不是?」靜留應了一句,就像對待茶湯般閑靜優雅,慢悠悠攪和這碗甜度適中也依然被嫌的紅豆湯。
「不覺得舞衣弄的很甜?」夏樹蹙眉,直接對靜留抱怨舞衣。
靜留仍在玩手邊這碗紅豆湯,心思似乎已飄離宵夜太甜這議題,但她仍舊不改本份的恬靜與溫婉,試著提出一個方向。
「每個人的口味不盡相同,舞衣也很為難吧?再說,甜還能沖淡,淡就麻煩了。夏樹覺得太甜吃不下的話,要不要用熱水稀釋呢?」
「嗯…也是,剛剛沒多想就微波了…」
應聲後,夏樹並沒去沖熱水,只是隨意攪和黏稠的湯,對舞衣以食欲之秋為名目塞來的宵夜有些意興闌珊。
這散發小小不悅的攪拌與明顯的彆扭讓靜留感到有些好笑,不由得佯裝平靜,壞心眼的提醒一句,「夏樹要加美奶滋也是行喔…」
「喂…」彆扭的孩子不高興的瞪向左手邊的女孩。
好不容易讓碗見底,夏樹轉頭看向靜留。
被看的人朝她一笑,仍舊是一貫的慢條斯理,即不答話也不說答覆。心知肚明的夏樹連聳肩做做無奈狀的興致也沒,直說:「會不會後悔?」
「這樣問…那夏樹呢?」
「我不做後悔的事。」
靜留撫著頰像是在思考,夏樹卻眉頭一緊。
「喂…」夏樹的眉梢挑起,下半身開始使力想掙出這場突襲,但靜留的技術極好,她掙脫不了。
靜留雙手交握,十指相間托著下巴,對夏樹的瞪視報以微笑。桌面下,她的腿已經纏上夏樹的小腿。
「喂…你知不知道這有暗示性的?」夏樹沒好氣道。
私下被夏樹暱稱過紅眼狐狸、壞心眼狐狸、笨狐狸的靜留撫著頰,似感歎似擔憂的回望夏樹,說著:「我就是怕夏樹不知…現在明白夏樹確實沒誤會錯方向…」笑容卻極其曖昧。
夏樹輕哼一聲,為了抵抗而有些緊繃的身體逐漸放鬆。靜留卻沒鬆開,反而貼得更緊,更纏人。
臊意從相觸相貼的腿間蔓生。夏樹在心底發臊,連臉都有些紅,靜留卻像沒事人一樣直盯著她瞧,這讓她有些氣急敗壞說道:「…知道了還不快鬆開?」
靜留沒聽從,只問:「夏樹也跟我一樣討厭那個故事,不會讓它成真。是嗎?」
——搞半天…原來你還沒確定好啊?
夏樹眉頭皺得老高,出口的話卻沒半點惱怒的成份。
「你這人真的是……早跟你講那是故事,別看、別看…好啦,我說……」敗在靜留的凝視,夏樹在最後改口了。
夏樹讓手撐著,略為後仰,吐了口氣復又看向靜留。
「測試期結束,我們從今天開始…當然…房間的話還是先維持……」不自然的停頓後,夏樹將臉轉向另一邊,似乎是在不好意思,連聲音都壓低——
「沒人一交往就同床的…」
靜留低幽一聲,「夏樹實在很沒情調…」
「不然你想要聽什麼?真要講交往……你和小巴看的那些文的方式都很有問題啊…」夏樹回頭,眉頭再度挑起,既質問也對靜留的惡趣味表達不滿。
靜留輕輕吁了口氣,無奈的很。
「我覺得連最基礎的方式都沒達到才是我們的問題……」
「你指什麼?」夏樹疑惑了。
「一句話,只需一句喔。」伴隨著語句,靜留讓小腿的攻勢再度濃密,曖昧再度緊纏著彼此。
「那個啊……」夏樹別過臉,像是不經意般提出邀約——「我們回房再說好了…」
「夏樹…現在就回房了嗎?」
若夏樹現在回頭,一定能清楚看見靜留笑容裡的嫵媚。可惜,夏樹光是講出這句話就用光了氣力,暫時沒法回頭看她。
「…腳都滑到我大腿了還敢說這話…」
「夏樹…」
「我…先去洗澡……」
當晚,二人一起洗澡。
事後,爬不起床的夏樹把睡過頭歸因於這澡洗太久。
告白則是在夏樹被靜留脫光的前一刻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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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7 14:33 by 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