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

「無聊死了…真不該來。」

——煩悶唸了一句女性便退開，往人群外走去。

午前十一時，珠洲城家為了家族千金遙的生日舉行了盛大的宴會，宴請政商名流及業界友人。她的同窗友人也在受邀名單之中。

壓根兒就不想來此的夏樹只能硬著頭皮在十一點到達，在迎賓區簽了名之後就想走人，卻也料到現在就一走了之，上頭準有話說。礙於這層面（利益往來）也只能耐著性子在這逗留，還是抱持著也許會遇見幾個想見的熟人的這種心態才訴服想離去的心情。

玖我冷著一張臉，攏了攏秀麗的長髮，直接往外頭走去，她想：『這時間庭院應該會空曠些。』一路上，她對身旁驚艷的目光毫不理會，依著自我的步伐邁步前進。

她沒想到會在此看見並不想見的人。很快的，眼神就交接了，爾後是無聲的對望。

玖我冷漠的眼沒能讓直視她的紅眸別開視線，擋在彼此之間的人群似乎都不見，周遭的吵鬧聲顯得遙遠似乎都不存在於此。



這終究是我的選擇。

既然我選擇自由，就不該再跟你有所牽扯。

玖我轉過身朝另一邊走去。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穿著淺紫色和服的藤乃也只能回過頭，繼續融入周遭的人群。

藤乃的唇邊仍然掛著淺淡的笑意，對玖我的反應既不以為意也沒有任何傷心。時間與日子帶走許多東西，過去的事物終究要過去。

「媽媽，剛剛那人是你的朋友嗎？」

童稚的柔軟聲講起話卻有著不相稱的成熟，問話的同時讓相牽的手微微使力、拉扯，好讓母親能在喧嘩的人群之中注意到她的話。

講了幾句客套話，讓圍繞的人潮散去後，藤乃微微彎下腰，托抱起心愛的女兒，也不管這樣摟抱會將母子倆人身上這價值不菲的和服弄皺。她問：「怎麼說呢？」

藤乃仍然有著學生時期一樣的毛病，總是無法專心於眼前喧囂的人群之中。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身邊的小女兒身上，除了曾一度被那抹懷念的身影拉走心思之外，小女兒的童稚之聲她一句也沒漏掉。

這名小女孩約莫三歲大，身上那套天藍色的浴衣襯托出鳥亮髮絲的黑藍，赤紅豔澈的眼望著母親，小臉上有著因為母親心情變化而起的喜悅。

女孩的小臉上漾著真誠童稚的笑容，開口是童稚、未曾掩飾的心情。

「媽媽的笑容在見到她的那瞬間顯得很高興，我才這樣想。」

「嗯…」微妙的情緒波動在心湖之間騷動。藤乃靜留終究是藤乃靜留，她沒讓往日時光再度流洩出來，頃刻就止住。聲調很輕，道出留在心底的最後一絲念頭——

「她是我很懷念、很懷念的人，看她過得很好，心底也就高興。」

「嗯…媽媽，不去找她？」小女孩問了一句，她的母親卻反問一句：「跟這些人應對也有些累，我們去涼亭歇歇如何？」似乎是不想讓懷中的小女孩太累，又像是不想讓小女孩再有機會去問這些事。

「好的，媽媽。」小女孩仍然不放棄，又問了一句：「那為什麼她不來跟媽媽講話呢？」

「這兒人多，我剛剛又被圍住了，她過不來啊。」她笑著回答小女孩的天真問題。對於這問題只要這樣想即可，其他都不需要細究。

小女孩摟住母親的肩頭以近似撒嬌的語氣問：「那我們現在過去找她好不好？媽媽懷念的人，我也好想認識。」

藤乃輕捏了一下女兒滿臉期待的小臉，狀似遺憾的語氣道出婉轉的拒語。

「可能沒辦法呢。」

「唔…」小女孩發出不平之鳴，小臉埋在母親的懷中無聲的抗議著。

「若她想跟我談，就會過來。不想就是如此，我也沒辦法。」女子柔聲哄著女兒，一邊輕撫她的背。



※※※



那孩子是怎麼回事？一個人…

怎麼會放小孩子一人待在那？

車子沒開走擺著當證明，人卻從熱鬧非凡的豪宅溜了出來。玖我走到鄰近的公園是想散心兼打發時間，卻意外看見一名小女孩獨自站在公園裡頭。

小女孩的年紀看來不過六、七歲，穿著楓葉紅的浴衣、提著一個小包，獨自一人站著好像在等人。

見著這狀況，只要是有良心的人都會不放心。更何況，玖我夏樹雖然對纏人兼煩人的男女從沒好臉色，對待動物或小孩倒算得上溫和。不忍心也不放心之下，玖我走近她。

「小妹妹，你怎麼一個人待在這？你的父母呢？」

「我……」沉默之後，小女孩只應了句：「我在等媽媽。」也沒看向問話的夏樹。

雖是日正中午之時，但放小孩子一個人在這……她的父母是怎麼搞得？也太差勁了吧。切、要不是我剛好經過…

「算了，反正我也沒事，就陪你一道等吧。」夏樹想找看看這附近有沒有販賣機可以買冷飲，炎炎夏日冷飲在手總是舒暢些。她問：「會渴嗎？我要去買飲料。」

「不行。」小女孩應了一句。微垂著頭，及肩的亞麻色髮絲跟著晃動。

「是你的父母教你不可以接受陌生人的食物？懂得這樣教小孩卻放任你一人在此？」夏樹無意在小孩面前損毀她的父母，但心底的不滿還是很明顯。

「不是媽媽的錯，是我自己…跑出來。」

承認事實總好過母親被人曲解誤會。小女孩維護母親的心思很明顯。當然，夏樹自然是不會知道這原因。

「果然，真的離家出走？太早了，等你能騎車的年紀再想這事吧。」夏樹不贊同的搖了搖頭，又說：「太陽怎麼大，你還穿著看就知道會熱死人的浴衣，不喝點冷飲準會脫水。不放心就跟著我一道去買不就得了？」

「嗯…謝謝你。」

「不客氣。」對小孩和動物都算得上溫和的夏樹，伸出手想牽起小女孩的手。又覺得自己這念頭太過突兀逐作罷了，伸出的手轉而插進皮夾口袋。

真不懂，這小孩怎麼會給我一股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