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4/03
入目是荒墳古道與凍骨，分明是清晨時分卻是雲迷霧鎖，沉重地令人心頭發悶。即便刷過兩次副本，初來乍到的趙泫依然有汗毛皆張、血液倒流之感。她心神不定的模樣倒是令領隊的趙家兄弟感到滿足，也不制止幾個老手隊員取笑意味濃重的言論，甚至有心定義般附和：「都怪大哥，就算是練等也有好去處。何必讓咱家大小姐直面這場景？在後方管理後勤才是大小姐的專長。」
趙泫咬緊牙關，摒除幾位隊友的嘲弄呵笑聲，亦無暇顧及悶聲不說話的沉默群體，直接喚出二、三。視線快速從兩人如同縫補極差勁的學生家政課成品的身驅掃過，強壓下悶痛感，輕聲詢問隨身保護自個十多年的兩位保鑣：「有用的上的？」
「可——以。」沙啞的女性嗓音散發著不協調的不祥感。原先圍攏哄笑或故作沉默的隊員們不自覺挪動腳，空出丈許，嘈雜聲音也隱匿。
二的嘴巴還算保持良好，惟獨頸部有些問題導致頭部歪斜，聲調亦有些怪異。三的四肢有些不協調但還算行動自如，他也總是沉默無聲，當下僅點頭示意，四肢繃緊小心地立在大小姐及孿生姊姊視線死角。
趙泫有察覺二、三的心思，也知道自許武藝過人自請領隊的双生子族兄並不能從二、三的體態發現這層防備，只覺份外諷刺：陷落此境，同宗兄弟只記得抱團、恃勢欺人，反證外姓姊弟為人高義。明明是我害得他們落入如今境地…
「走吧。早點取料早點結束。」領隊双生子的哥哥出聲。他不像弟弟接觸的家事不多，還是有些顧忌這兩位，也知曉這兩位是主支特意重金培養給大小姐的心腹之一，除了鑽研各種武道，精通冷、熱兵器使用外還擅於就地取材解決問題。但双拳難敵四手，只要保持人數優勢並不擔心，所謂反正也得有人附從。真正令人害怕的是隱藏著未曾被放出的一。
趙泫佇立原地等待大部隊前進，二、三仍維持慣性各自站定前後、左右對角將趙泫置於中心拱衛。領隊的兄弟倆也特意繞開不欲再多生波折。兩人都沒料到初入副本當下沒特意壓制老手隊員，除了取得精神上的滿足外，還險些鑄成隊伍崩潰的大錯。
「啊！賤人——！」粗鄙嗓音跟著沉悶數響是兩股殘肢及重物落地聲。
「幹什麼幹什麼？你們在鬧什麼？」領隊的心下大賅。急忙衝到隊伍末尾阻止事態惡化。
「犯——禁。」二的聲調仍然令人毛骨悚然，詞彙也依舊簡單。趙泫出聲補完：「意思是，這兩人犯了禁令。這只是相應的懲罰。」
尾隨孿生兄長行動的双生子弟弟乍然聽聞只覺莫名，反問：「哪來的什麼禁令？」眼睛餘光掃過地上殘跡，心下直呼：妖異，哪能有這麼光滑的缺口？
「所以，趙兄沒囑咐？」趙泫心平靜和反問：「我以為隊內多是趙家人，很清楚不用再說明？」說完不忘在心底向一確認二、三的身體素質。獲得無礙的回報後才以餘光瞄過地上的血灘，亦慶幸在外求學的經歷夠多元刺激，幾灘血反不如路野荒墳時有白骨可怕。
孿生弟還想說什麼，隨即被自家兄長制止，「我看傷口單純待會取料就能修復了，這也是我們提出『好料』需要現取的主因。老弟你帶路。我壓隊尾順便跟大小姐介紹這個副本特殊。」
傷患被拉起架在隊伍中間，每個人都不再隨意開口，隨著領隊前進逐漸有個隊伍的模樣。直到隊員遠離數丈之遠，壓隊的趙濯——孿生子的哥哥，趙家十九郎——壓抑聲調輕道：「大小姐就是這麼對待領取保護任務的隊友？」
「不得不組隊是因為我哥擔憂過甚卻分身乏術才發佈此次任務。你的隊員一進入副本就哄笑重金酬謝該被保護的隊長，甚而在部隊繞路時也要貼近伸手，他們想什麼不清楚。但我相信我家老二的判斷。」
聽見重金酬謝，趙濯才意識到組隊前的公約內容之苛求，若無法完成公約，不止尾款打水漂，事前定金都得加倍吐出來。不由得怒上心頭斥道吃人血饅頭的黑心肝！臉上是極力壓抑擠出的勉強笑容：「大小姐說的對。是我沒教好手下人。畢竟他們是外姓人，不是咱本家子，難得有些心術不正的。回去之後我就踼出社。」
趙泫無所謂的聽著，也懶的分一絲心神道破這低級的挑撥。這次的副本早在組隊就與兄長談定目標是修復，只需速戰速決不去分神鑽研其他可能的收獲點。對趙泫來說，若能在此副本修復二、三目前身軀缺乏的素材，那從心底上涌的愧疚感也許能減少一些。不求一次到位，也不敢奓求能讓二、三恢復原先氣度恢宏的儀態，只要不再是如今這般猶如提線人偶般怪異的四肢、不協調的擺動。
「這個副本算是老大帶領我們趙氏兄弟會開拓成功的早期本了。現在基本不再有怪異橫生，可以算是資源點。但地圖外圍未曾涉足。老大覺得將這本暫時視為骨骼採集處即可。不需要節外生枝。」
趙泫只是傾聽，既不搭話也不提問。初入副本即好運地被自家大哥撿到後，趙氏族人開團上繳的資訊都共享給她了，哪還有什麼不清楚？缺的只是實戰操演罷了。這次組隊也是因為攤子舖大了難免有雜音，順勢考察人心以及可信度。如今想來，她那位喜好華服美儀醉心文章戲曲，對經營生計與接管家業毫無熱情可言的大哥有如今剛毅堅韌的神情，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面貌也就無可厚非。甚至組隊後可能會有的騷動他也預判了，手犯砍手，腳犯砍腳，口舌太多就記下來回頭直接開除，日後相見也甭客氣，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二、三能毫不遲疑下手也是有這位明面上的家主金口玉律。
壓隊的趙濯突兀站定，不再跟著隊伍尾端行走而是朝左邊的岔路走。趙泫也當不知情跟上。領頭走了一小段路的盡頭是一處四合院，這在鄉間並不顯眼的人造建物在這荒村卻過於突出。但他卻自然而然領路，直到大門前頓足這才退至門邊輕聲細語道：「大部隊去的是尋常資源點。大小姐的左右手該享用最好的。我知道這一處最是新鮮。」語畢看向趙家大小姐，臉上的恭維有一絲隱不住的喜悅。
趙泫只輕輕點頭，回視亦自然。趙濯卻是訝然不解，直問：「不進去看看嗎？」
「帶——路。」二簡短答覆。趙濯當下一個哆嗦隱有些怯意，卻也不敢再有什麼小心思。趕緊推門領路。
這是一進的院子，進門後是由正房、廂房圍成的院子，不小足可容納四排兩列的大貨車並列。按理是足以建成二進院子的地盤卻只有一進院子，這點攻略上也有提及猜測：可能是鄉下人家對別莊不講究，也可能是此間主人不得家族支持或是另有別用。
攻略上還寫到正房內應是一對殉情苦情人。一書生有女俠英氣，一女嬌柔如千金小姐，兩人互持一利刃相擁，血溢錦被。兩側耳房則各有一撥女侍、忠僕跟著主家而去。趙家大哥帶團發現此情狀不由心生淒楚，隨即要求不得入內侵擾，現場佈置也就未有變動。此副本在攻克之初即被趙家大哥掌握，不相干團體無法進入，尋常製作販售的副本令也將此處列為禁入區域。自家人進自家副本，手中的副本令當然有別尋常交流的，可趙濯領路來此的動機除了令不知情者犯忌，或有噁心離間兄妹之意。
趙濯到底還是心懷顧慮，站在正房門前不敢推門。此刻也想到，趙家擁有近百副本權柄，其中詭異之處上千，新手若無人帶領光是闖關就可能半死不活甚至埋骨副本。然而，難道趙家大小姐做不到日讀百冊，也做不到快速掌握已被提點的重點事項？趙濯即苦於小心計被識破，又恨這等二世祖，一來就擁有開團功臣也得出付出點數才能詳閱的攻略。
「何以躊躇？」趙泫出聲詢問。趙濯又暗惱，即便私下也不願兄妹相稱的二世祖。嘴上仍恭敬答覆：「只是這處畢竟是老大吩咐過不得擅擾。但又是最新鮮之處…」
趙泫只覺好笑。面上仍是不以為然的隨和：「無妨。二、三都精通人體骨骼，肯定能自個找到適用的材料整備。也就不拘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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