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4/02
仲秋的早晨,理靜接到意料中但又遠比預期還要快的請求,一通透過機器人傳達的視訊會議請求。對方態度客氣,不再提及新手機預載好一切國民需要的資料只等開機認證等廢話。直接再拿出一支已準備就緒,只等接受會議的手機。
理靜無表情直言:「你們這樣妨礙我進食,我可以申訴嗎?」迎來對方好脾氣的致歉、賠禮並且無視理靜被遮蔽在安全帽之後白眼,立好支架將手機留在門口才從容離去。
「嗯,磨練出忍功了。就不知機器人背後的是男是女?為了投我所好應該要是女的,但若要噁心我肯定是男的最適合了呢…」理靜滿懷惡意,腦中陰沉地回想著曾遭受的手法,口中堅持不再上當就是勝利的阿Q精神給自個打氣:「現在是什麼咖小都沒得選了嗎?落水的抄襲狗、奸污犯也得撈來用用了?嘖,腦子是我的,沒東西就是沒東西。一輩子都沒。」
其實理靜現在很怕,怕到如果有人在場不用細察就知道她已經渾身發軟,能拖著無力的腳落座已經是連月來努力鍛鍊身體才得以勉力支撐。此刻,伸手想拿湯匙,手卻抖的像中風似根本握不住,口腔泛起持續吞服藥物後揮之不去的反胃感,好像又回到吃藥當飯吞那段灰暗時刻。
嘴是理靜最後也是惟一能用的武器了。她怕自個再度倒下,被人挾持致歉、承認抄襲等一系列網羅好的污名。其中最令她惡心的是指控她向師長示好不成遂以奸污同性同學與後輩為樂,證據卻是可笑的對話記錄,發言人還不是她,而是一手搭建起來的實驗室裡的學長、學弟們。原本是可笑的指控,誰知這些言論都能因為當事人勇於作證,反證了她的罪證。
理靜努力平復思緒,飛速想著:讓步和解後,我也沒有什麼還能入眼的。親朋學友早在隱姓改名時沒了。家人也近乎被氣死、此生不再相見。現在這狀況我最大的用處是…可能有抗性的身體?是了…機場挖出來的傳染鏈…嘿,我還真是天真以為沒人察覺。應該是早就知道更要仔細觀察我的作息吧…
啪啦輕響,理靜按住心底的恐慌將掉回碗盆的湯匙拿穩,努力振作,硬是在毫無食欲甚至想吐的情況下將毫無手藝只是能吃的雜燴粥給清理乾淨。
理靜張口,苦澀的吐露:「我要加了雙倍鮮奶的咖啡。十分鐘內,不然沒得談。」
如同預期,樓下住戶不足五分鐘內來到五樓敲門,送上一台咖啡機並幾袋還不是理靜時在研究室內親口點名必備的某牌豆子,以及帶著水露明顯才從冰箱中取出的瓶裝鮮奶。
理靜知道,大家都是聰明人給足了暗示就是不怕問,她也不耐煩繞圈子,等咖啡的時候拿起放置一段時間落了不少灰的手機,撥了撥灰就開機。認證是虹膜辨識,理靜不由地想到:估計是直接倒入當年留下來的各種記錄吧。所以是先觀察到活著的地上人還有我,順勢找上?
手機認證與設定結束時咖啡也好了。理靜依習慣,兩份鮮奶並一份咖啡,輕啜一口才緩慢地伸出一指,滑過接受圖示。
會議室裡,僅一位年紀明顯不小的文雅男性出鏡,另有一排麥克風靜音的與會者。一眼掃過依然是略顯眼熟的ID後,理靜絲毫沒有敬意直言:「癩蛤蟆還沒死啊,果真禍害遺千年啊…」
『宋易!現在這等人類危急時刻由得你在這發脾氣嗎?』
「宋易不是因為多項不名譽的罪名關押中,已經社會性死亡了?」理靜連扯動嘴角給予恥笑都嫌懶。會議室整排的靜音太過識相,這就讓理靜沒吵架的動力,也就直言:「如果還是由你這大肚蛤蟆主導。我只會覺得公權力還是不行,沒有合作的想法。」
『你…』會議突兀中止。理靜面無表情輕啜咖啡拿鐵,好整以暇的態度在透過無人機監控畫面旁觀的各部門人員烙下深重的一幕。
幾分鐘後新的會議室連結發來,理靜慢悠悠伸出食指一抹。立刻傳出熟悉的公務說明。過耳後理靜將之總結為:
一、現在勞動力不足,不關人犯,會依情節給予不同程度的勞作。
二、宋易案將在入夜前發出嚴正聲明,涉案人等將依照誣告、誹謗追究至底。
三、國是會議將於明晨召開,若有閑暇可先閱覽籌備中量子研究室導覽。
四、國家研究室只論職事不論職卑。
「我也…」理靜有些感慨:「當年就是因為國是會議的出席資格爭議才淪落到被癩蛤蟆構陷。現在卻也是因為這資格,洗刷污名…」
『不會再發生了,宋教授。』
「不了。我的學歷資格都被撤了。我也不認為我有資格當叫獸。還是照平時稱呼吧。」
事隔多年,隱姓埋名孤伶伶躲在老家煎熬十多年的理靜無從感受絲毫污名平反的喜悅,仍舊是滿目瘡痍與心寒。畢竟,若非早已察明,何以發落的如此迅雷不及掩耳。又,非得讓受害者親眼目及雲泥之跌的心計又是何等老謀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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