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7/31
消失的小鎮
——地圖上有此鎮記錄,數周前也仍然有居民開車外出採購。
——小鎮八成工作崗位由一戶人家提供,該戶人家落戶時間不足二十年。
——小鎮所在方位于不久前霧氣迷漫,愈往小鎮方向前進濃霧愈重、伸手不見五指。
奈緒一臉冷漠,平板劃出重點直接丟向負責情報蒐集的那位大姊。
「嘿!這不是非常時期,不打算花費心力闢謠才變成都市傳說了…」眼前部下面容不善,千繪趕緊話峰一轉,直問:「你解決了?太神速了,那麼鎮民都接受了?」
奈緒點點頭,清了清嗓子,聲調平穩地回報:「只要能確保家人平安,避世於此無妨。前提是,出入自由…你有想好怎麼讓人出入自由?或許用不了多久就會出現神秘愛好者把出入自由的小鎮居民綁了切片研究之類的,有想過?」
千繪開始痛斥夏樹那混蛋自個金丹後下達的最高方針——修士全員,金丹不成者不入世——搞得沒金丹的日夜修練不綴,本職怠忽,分配工作全面延宕,就連基本情報資訊也開始疏於表面。消息落後就可能受制於人,身為二把手不得不針對管理層開始惡補。
今夜仍舊是假夫婦與一位友人、二位主管再度召開小會議。議題是——
該讓有金丹但沒出過任務的出去跑任務?至少《消失的小鎮》這事該解決吧?
投影片標題下方,莎拉不忘點題將涉及的三個層面列出:
一、沒出過任務的金丹修士兩人該放出門?
二、若是只讓一位出門有可能降低可預見的風險?況且小鎮成了都市傳說,該是讓始作俑者收拾吧?
三、趕緊地逼出另一位金丹吧,有誰自願?
面對這麼令人動肝火的三問,千繪壓下一連串發自靈魂對資方大佬的痛斥,環視場上諸君神色這才溫言暖語極為虛心地詢問:「諸位有任何建議?」
「有。我有意見!你們當初答應我的!只要我待在後方,若有不測自刎謝天就好,絕對不要去收尾、絕對不要輕言復仇,絕對以自身安危為最高準則。現在想讓我上前線?這不是詐欺了!」字字句句如淒如訴,可惜控訴力道過重致使浮誇感過甚,只能說演技不夠、真情太虛,不適合與心機人對演,偏偏當事人不夠有自知之明,總認為先開口為強。
「嗯,沒錯。此事我也略有耳聞。但答應你的是你姊,去找她。下一個。」千繪無情否決,看向莎拉,平靜道:「我們都以為你會先一步結丹,也卡了?」
莎拉一臉無奈,敲了敲桌面。身邊的友人立即轉身跑去小廚房備飲料。確認把人支開,才小聲道:「那傢伙的感悟沒半點幫助,誠心建議別問了。去問舞衣,情況也同樣匪夷所思。什麼:身心靈一體時突然一陣光聚來,不知過了多久?聽見啵一聲,丹成了。」
奈緒掩面,感嘆:「聽來像母雞下蛋…」
千繪早有預料,不由得點頭認同:「天賦異稟總得犧牲些什麼…喻如…」半響沒下文,莎拉不由得接下:「比如常識。舞衣還發自內心的建議我們觀注動植物及至日昇月夜時的悠然自得,肯定能頓悟…是了,她是早起撿蛋準備做早餐時突破。是我絕對無法產生共鳴的感悟方式。」
妮娜沉思了會,接續道:「雖無法認同,但也許各人機緣不同,體悟不同,過程也就不同。」
難得能讓妮娜如此感性地發言,在場聽眾也只能點頭默認。等到多蒙…不,自從上演《消失的小鎮》開始,自認不再受外界關注後立馬將隨身小冊丟置床頭的前.多蒙.庫魯卡,今.友繪.庫魯卡開始放飛自我,衣著言行不再恪守準則,此刻穿著格子衫、吊帶短褲,赤著腳,推著餐飲小車進房,興沖沖問道:「啤酒、調酒、咖啡、鮮奶、茶,肉乾、餅乾都有。」
看著莫名興奮的友繪,好一陣子沒怎關心老閨女,奈緒收起紛亂的心思,直問:「今晚怎麼那麼興奮?」
「看…咳,看你們神態萬千,不同往日風情,當然是別有體悟。」友繪收起笑意,僅微微地笑意從心散發。
在場的都聽懂了——你不開心,但我開心。看戲不備飲料、零食還有滋味嗎?——捫住想問候、問候規劃這小混蛋教育的夏樹.庫魯卡幾聲言語精髓後,平心靜氣地忽視這股不快。轉而開始下單,場面一時溫馨如尋常親友聚集尋樂。
當人手一杯飲料時,一聲童稚的小乳音憤憤不平道:『聽了這麼久,一點進展都沒有。你們這是所謂的開會嗎?明明就是開宴尋歡作樂!』
剎時,不知情的兩人都看向友繪,突然意識到什麼轉而看向莎拉、妮娜。只見妮娜點頭,莎拉兩手一攤,臉上是恰到好處地『我也是沒辦法了』的神情作態。
接下自暴任務的友繪放下只喝兩口的熱奶茶,平靜道:「不是有個說法?執棋不如翻轉棋盤,翻轉棋盤不如打破棋盤?」
「我沒聽說。」千繪說。奈緒也附議。心虛外加幸災樂禍的當事人只好尬演——
「這不是因為我們一無所知嗎?」言畢,握緊拳頭,努力描補不成體系的觀點:「目前已知,我那不省心的姊,固執已見的遙大人,都接觸過所謂前世記憶也都不排斥所謂的前世,但兩人卻不在同一個前世。再加上網路上那幾篇長文繪聲繪影,卻又恰好符合小師傅的前世。不論是我或你們,此世之中熟悉的親友,至少三位擁有獨一無二的前世。」
友繪頓了會,確認兩位上司接受度良好並無不悅或不耐等神情,這才鬆口氣,看向莎拉。
自覺把控失準,不慎跟原竹馬、現青梅一道將坑挖到域外文明(修真界)的莎拉也暗自鬆口氣,接續道:「是的,在此的我們都在兩份前世記憶中有一席之地。更不需提今晚不在此的幾位,不論是輪值守夜的舞衣、陪伴她的葵,已養好胃但還是被要求早睡早起的巧海,渡蜜月不思歸期的某夫婦,在那兩位的記憶中皆是有出現或是有耳聞。這機率有多驚人呢?」
莎拉拋出問句,一口氣乾掉手中的草莓果酒。接續道:「惟一不在前世,但此世此界的我們都相識且相熟的小師傅,乍一推想,似乎不在兩份前世之中?但又在此世之中找到足跡或線索,遑論與遙姊姊夢中所知部份吻合。但我們也不能否認夏樹前世的可能性。所以…」
對於莎拉的顧忌,身在局中且掙脫不了的友繪接手坦言:「不覺得這是一種針對性過份強烈,一次不成再試一世,終有一天能搞定…當然,這個被針對者也許是複數,也許我們都是。也許,是獨獨針對某些人。比如我,比如我姊,畢竟最先落難的總是我們姊妹…兩位姊姊……在此,我必須公正客觀地表達洛一到洛七的感慨:這不就是你們塞給我看的劇本內的悲情女主的演照?」
千繪哽咽了,已經明白不留心小混球們,放任她們翻雲覆雨的後果有多可怕。奈緒倒是一臉坦然,還有種果然如此的鬆懈感。
友繪站起身,邊上酒水飲料邊問:「兩位不說點什麼嗎?」神態頗有種:我都認錯了,總得給點表示之感。
「說什麼?說你們不止洛八連洛一到七都想拖進坑底一道挖坑抗敵?這哪門子連環套?我坑我敵人前先自爆?」
「我這不是沒法了?攪屎棍對我的期待只有快去死、放棄掙扎。我還如此年輕啊!我剛新婚啊,還沒感受到什麼叫有家庭的束縛感…」為每個人倒滿一杯熱茶後,挖坑不綴者才坐下,感嘆道:「其實我的重點是——事不過三,這回怎麼也該輪到我看到最終幕吧?」
千繪完全理解了,看向奈緒以眼神交流的同時,作出召開此次會議原由之前因:「總之,不論有沒有劇本,這回你不想因為意外被綁或失蹤,想要堅持到最後一幕看到終局?」
獲得認同,友繪放心了,鄭重其事地點頭,飛快地解釋:「因此,我們三人…咳,妮娜知情,所以說是三人不為過。不得不大膽構想一下——」
語落,莎拉出聲接下,表情卻比妮娜的面無表情還冷:「也許,不論前世、今生這些都只是借由灌輸予我們信任的人,以此混淆視聽。」
在場聆聽者都能感受莎拉毫無笑意,異於往日的嚴肅。
「編排這一切的未知是否藉此達成某種利益或目的?」
「人若沉於悔恨,執於挽救曾犯下的錯誤,會不由自主地以各種方式進行彌補吧?證據就是夏樹的過度保護及教養方式。證據就是,遙姊姊也一改常態嚴格要求我回報行蹤,不得獨行……對,她似乎也慢慢取得更多記憶,好像…我是多蒙之後第二個失去蹤跡?這也成為爆發鬥爭的燃線…」
千繪臉色一沉,暗叫不妙。「關於你們家族間的內鬥?」
莎拉點頭,輕抿一口已不再溫熱的茶水,低聲述說:「遙姊姊的前世。多蒙失蹤不知多久之後,我獨自開車出門說要訪友,此後再無蹤跡。當然,也無勒索或作案聲明…而我畢竟是與多蒙出自同一間研究室,只是不像他如此深入鑽研卻正適合接手或說,替代價值…當然,我們老師早在許久之前就音訊全失。就算我不往老師這邊想,也會往我當時的價值上想…他們想要什麼?或是,根本只是想借由我的失蹤讓整件事更無可挽回?」
「試想,當舞台上人人都有劇本了,人人都有一套可為之奮鬥或仇恨的目標,是否就能演變成那仿若全能全知者順心合用的棋子?」
「這回妮娜不吭聲甚至掩護你們兩人一切作為,也是被說服甚至認同?」面對半個監護者不作為,奈緒沒什麼想法,也覺得不意外,誰叫可主事的都不務正業,底下小子們會放飛自我也是可預見。遑論涉及陰謀,涉及自身安危。在與千繪對視後,苦笑接受這突來其來的巨變。
妮娜沉重的臉龐似乎有許多想法卻苦於不擅交流,莎拉見狀幫著補充一句:「現在,可預期的陰謀正上演,悠關我所重視的人們未來。面對未知,我絕不束手待縛,絕不輕言放棄。所以,挖掘也許能打破局面的外援是我想到的最佳路線。」
「聰明。但你們付出了什麼?」千繪直覺式發問,卻見三人表情古怪,似有千言萬語難以說盡。對此,也只能改以抽點。「今天是幾號?31,那就3加1,4,以方向來看。那就妮娜…你來說?」
妮娜僵了一下,看向兩位上司,猶豫了會才說:「洛八提議,加入他們宗門,那我們的因果劫就成了宗門的,站在宗門立場當然必須出手相助。」
奈緒驚訝極了,直覺洛八年紀也太小,肯定無法作主甚而提出此類要求。千繪在思考後頗有所悟緊接著問:「以什麼方式?就地收編?我方如何加入?或是…有特殊解決?」
這事對不擅交流的妮娜而言難度過頭,友繪不由地出聲解釋:「攪屎棍出手前我們所修練的全是小師傅傳的,可當初小師傅就說她本身一無師徒之緣,二來承受不了對我們施恩的果報。只當她是傳道者即可,傳道、授業、解惑者皆可為師,但此『師者』僅只是達者為先之義…總之,用這方法解套。因此,當洛一那邊測算,他們之中同樣無人可承受時自然而然想到此事…」
妮娜艱難地擠出一句,「客座長老、客座講師。若覺客座不好聽,就只能選擇與他們創宗祖師爺同輩,接著我們全體輩份都成了洛一等人的小祖們,那就更不能置身事外。」
面對這莫名其妙但又合情合理的解法,不止奈緒無語,千繪也不知如何看待。只得小心問向理應在場但沉默無聲的洛八。
「洛八,你們為何願意幫這個忙?我們面對的可是能直接灌輸所謂記憶的存在。你們不覺麻煩?」
『咳,你們總算問到這了。所謂歹戲拖棚,我就不廢話了。當初在討論你們的問題時才察覺我們之中竟無一人可測算。以洛一的修為來看,他都算不了來歷、根腳,那就有種不可言喻地…來頭了。遑論我已經認識你們,代表未來此事必有我一份。不幫也總有一天會沾上,不如一開始就全力策應。』
奈緒瞬間悟了,轉而問令人涌現拳拳母愛的自家老閨女一句:「你和攪屎棍之間,隱瞞了多少?」
感受到在場所有人深切但沒必要的關愛,友繪立刻訴苦:「我這不是沒辦法嗎?那傢伙專門用廢話回我的問話。甚至用問句堵我啊。又說不能說太多,不然讓我立刻轉生了。我才轉而提點她可以用寓言、故事轉化一下,隱約讓我懂就好。」
老母親慈祥地詢問:「所以就是,你懂了,但我們不懂?」
——絕了!這都能察覺?
危機當下,且相憐的兩位友軍也頃刻轉中立同樣等待回覆,四面為敵之際友繪超常發揮,直言:「換個角度,用我的角度思考當時所知也大概可知一、二吧?況且,一切都只是我本能猜測,其實沒證據、沒可信度,頂多當參考用?」
千繪點頭,提示:「比如,提了一句紈褲子弟屬舊世代產物?但多次強調——新舊世代決議給予紈褲們無限期磨鍊。」
妮娜也點頭,同意:「有一群歷經苦難、千錘百鍊而後登峰造極的人…暫時用新世代來暫代吧。新世代革新了許多事務,確實有助益,但面對紈褲子弟卻矯枉過正無端…」
莎拉也提及:「所以當時我們聚焦在,被迫磨練的紈褲子弟們有誰,又有多少位?但卻忘了一事——歷經苦難、千錘百鍊而後登峰造極的人,有沒有可能有我們自個舊識或說…故我?」
「簡而言之,我坑我自己?」奈緒飛快地下了結論。千繪亦贊同甚至詠嘆道:「天一生水,地六成水。天本一而立,一為數源,地配生六,成天地之數,合而成性。這麼有道理我現在才闡悟,感覺能突破了呢?」
「我本真我,歷劫回歸即扛起重任,但久了會不滿未歸的故我或故舊速度,逐強行催化亦極有可能,畢竟是自家嘛,在意小細節作啥呢?再如何仇恨,見面後揍一頓再賠罪就行。遑論還有自個坑自個的情況下…也因此,能不留痕跡地灌輸任何記憶…甚至可能只是一種劇本?」莎拉皺起眉頭,不滿道:「這確實可以解釋,我為何在遙姊姊的前世莫名獨自一人外出失蹤了…不然真無法解釋我如此不知好歹的行為。」
妮娜點頭又搖頭,不甚同意道:「但我們之中總有人面對的惡意太多太重。可能有多方涉入,也可能彼此不交涉或是,地位不對等。因此作法手段不同。」
「贊同,至少不全數是處於我抗我自個。至少有一派是處於不樂見成功歷劫,或是回歸後損及自身利益?也有一派急於熟成。甚至,有希望全滅的一部份想法。」莎拉說到這,轉而問千繪:「我不是很喜歡夏樹的全滅結局,對她的前世沒多關注,但你們基於操守肯定銘刻於心,能排列死亡或說失蹤順序?」
千繪陷入反覆思考中,奈緒亦感頭疼從餐車上抽一罐冰鎮薑黃啤酒,看也不看就開,大口一灌差點被薑黃味給嗆到。注意到不成材閨女得逞的笑意後,壓下心頭火,沉聲道:「莎拉,不論是遙的前世或夏樹,她都在多蒙之後失蹤或死亡。現在,先對這傢伙的行跡打個問號。下一個…」
莎拉揉著不自覺就扭擠在一塊的眉心,嘆道:「巧合的是,妮娜,同樣是獨身消失…夏樹的劇本是斬尾去了,生死不知?遙姊的劇本是…對了,看到熟識的背影,可能以為是我或多蒙?不慎中伏,似乎連灰都不剩?夏樹或遙姊確實從沒親眼見證死亡。原因呢?不忍心、對方的遺言、刻不容緩?我就說怎麼夏樹當初這麼被動。原來…」
千繪也贊同,說道:「如此才要求我們全員不成丹不入世?因為身不由已,因為言行失調?因為…太多種可能性?夏樹已知有陰謀,伺機針對我們?但不知兇手意圖,甚至找不到源頭。」
「換個角度,也許除了她自身以及我們這邊這隻,其餘全員棋子?這可能性倒也能解讀不少。怪不得她不吭聲。這是沒金丹前都放棄治療,見面傷感情索性不見?金丹後我可以揍她嗎?」奈緒問。眾人紛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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