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日談

微風輕撫，海水的潮溼感在頰邊流連，這讓夏樹有些不適應，也沒想過重返故地最先感受不適的會是風的濕度及氣息。

手心相抵，併肩的女性輕力捏緊夏樹的手，以眼神探問。

「很久沒吹海風，有些不習慣。你呢，還想陪我散步？」

「若泡澡時夏樹肯幫我揉腿，我就奉陪。」

亞麻髮絲的女性唇線柔和，如同初見時。夏樹總想感嘆這過於擾亂心神，分不清是難以忘懷或是眷戀的折磨也是太過甜蜜，無法埋怨。

「這與平日有什麼不同？」夏樹笑了，忍不住揶揄：「你還很年輕吧。別總像個老人家要我捶背、揉腿的，有見過把戀人當小孩的，可沒聽過當孫女使喚。」

「垂暮之時還能有個會趁機亂摸的孫女也不錯，代表保養得當魅力不減。」

「我有這種孫女絕對從後腦勺一掌劈下。當然，放任的你也會給點教訓。」

「請先放過我的睡眠如何？睡眠充足下我肯定能好好教養孩子或是孫女。」

「這是變相抱怨我？只是平常的活動量吧？」

「那是你。都說今天要早起還不讓人睡飽。」

「月色佳，氣氛好還沒半點念頭可不像我。」

「至少讓人家睡晚些嘛…都有空閑散步沒空多睡一會？」

「讓你懶床好讓那群數年未見的老朋友堵上？我寧可主動出擊。」

「夏樹臉皮真薄。我戲弄沒事，朋友戲弄你就臉紅…厚此薄彼。」

「因為是你，不論如何我都會接受，就算你想離開我。」夏樹加強了力道，神情也不像語氣那般輕鬆釋懷。

併肩的女性以不輕不重的力道回握，夏樹將相牽的手收到外套口袋。

「我不是合格的情人。不論何時都講些煞風景的話…」

「因為我曾令你苦惱許久。」

夏樹停下步伐，低聲問：「只是曾經？」抬起相牽的手在女性無名指節印上一吻。

藤乃靜留伸出空著的手捏住夏樹的下頜，印上吻，連同惱怒也傳遞。

薄紗般的惱怒在夏樹的輕吻中平息，緋色明眸也闔上。

「你知道愛不止甜蜜，苦痛也是愛的成份。而我擁有的都由你賦予。」

不論何時，玖我夏樹的情話總是伴隨濃郁的獨佔宣言，彷彿要她藤乃靜留所有的情感，即便是怨恨厭惡也不放過。這對戀愛還抱有一絲少女心思的粟鬆女性有些無奈，總會埋怨：「我真想知道過去那位給了你什麼教訓，非得讓你直到現在都拿她來堵我。」

「教導我愛情的美好醜惡，在轉身離去後又安排薄情的你打擊我。」夏樹再度親吻靜留的無名指，「但若你不打擊我，我肯定會錯失你。」

「夏樹的情話總是存心要我惱怒。」

「討厭嗎？」語落又印上吻，從眉心一路到唇角。

「我永遠不會愛上這種情話。但我能接受你飽含獨佔欲的宣示。」

「謝謝，我又學到一句。」

「奈緒耳提面命要把你當危險人物拒絕往來的玩笑似乎有部份真心。」

「我好心建議學妹遠離直女似乎令她非常火大？我可沒指名是誰啊…」

「怪不得你不讓我懶床，原來是怕仇家找上門？」

「我也聽說室友放生她跑去和海外事業部的新人約會。」這句一出立刻引來藤乃靜留的不滿。

「為什麼夏樹的八卦遠比我靈通？我們不是夜同榻，日同出，連工作也沒分開標準的黏稠型情侶？」

「噢…這則是舞衣悄悄發送的，她可能以為你不感興趣就沒傳給你？說起來她可真帶種，放著熟識的結城不追，偏要追脾氣也不好卻也正好姓結城的…我真是太小看她了，連同品味。」

「還有什麼？」靜留捧著夏樹的臉，避開了索吻，小力捏著夏樹的頰邊肉。「為了不破壞舞衣對我美好且錯誤的印象，這類八卦小道就由身為戀人的你代勞，轉述給我聽吧。」

「答應了可以放過我的臉，再補償我的索吻嗎？」

「沒有不答應的選項。吻…晚上回家再補了，我們可是才讓晨跑的少年跌了一跤，現在還坐在地上摀著嘴。你好意思再親熱給單純路過的學弟看？」

夏樹有些意外，回頭一望，果然在五、六尺處見到一位少年坐在地上，雙手摀住嘴極力避免發出聲音。不由得臉上一熱，牽著靜留快步趕路。

「抱歉啊，阻撓你的晨跑。」擦身而過時，靜留低頭致上歉意。

「不會、藤乃社長……欸？社長…掛名的社長出現了？」

少年的聲音在兩人背後響起。夏樹只當沒聽到，隨口提起：「據說這次回來是應很帶種的那位邀請…我敢肯定她是被室友壓著頭打給你。」

「我才在想為何是打給我？難不成奈緒以為主導權在我？這誤解可真深…」

「理論上，我儘可能讓你主導。理論上。」

「實際上可是我被玖我夏樹捏的死緊呢…」

「方才捏緊我的臉的可是你啊…」

「誰叫你總是樂在其中，看你這樣不趁機捏幾回還像我？」

「這樣啊…晚上我也趁機多捏幾回好了，可別以為今晚的聚會可以不回房睡。」

「那我要拉住奈緒。」

「求你別火上澆油了。她都覺得是我在煽動她聽話服從的小跟班跟她過不去。」

「真不是夏樹？」

「只是閑聊…」靜留的手再度貼上臉頰時，夏樹趕緊出聲：「我想到了，她似乎是想體驗追逐的趣味，我才從她給的列表裡挑了這麼一位絕不可能成功的目標，不僅脾氣差，情史豐富，還姓結城……你會幫我吧？」

「我肯定會幫夏樹擦藥揉瘀傷。」

「壞心眼毫無保留，但我喜歡。」

「夏樹的喜好愈來愈難以捉摸。」

「我倒覺得你很滿意這樣的我。」

「太自戀了…我當初到底是如何單純才會被你得手？不過數年我身為當事人都無法理解，戀愛果真降智商。」

「因為是初戀。」夏樹有些得意，直說：「我也同樣栽在你手上。」

「才不，最多算第二。」

夏樹輕哼一聲，像是不在乎，卻也不忘丟下一句：「第一也是我。」

「我可不記得那段時間。」靜留存心挑戰夏樹，連相牽的手都甩開。夏樹也順手放開，順勢將手放在靜留腰上。靜留只能搖頭認輸：「這兒靠近高中部校區，執行部的學生們可不會容忍敗壞風氣的一切行動。」

「你能牢記不放心上的執行部風氣又能把我記成陌生的學妹，為何不乾脆把我視作被你甩掉的女孩，這不更省事？」後半句酸味十足，藤乃靜留趕忙捉住搭在自個腰際的手，好聲相勸：「先不論我有沒有那個膽子能把你甩了。你不是說會愛我的一切連同缺點？」

「但我可沒說過要原諒你的惡意遺棄。」

「你可真矛盾…當初的我到底多笨才敢捉弄你？」

「單純、可愛，只把美好的一面展現給我的你。」

「我從來不覺得我算的上可愛…夏樹的審美觀令我憂心。」

「好吧，單純、天真地相信愛情的美好卻怕愛碰傷了我。」

「我現在還是相信愛情的美好卻怕枕邊人不睡覺折騰我。」

「好…」夏樹耳根發紅，承諾：「日後儘量按你的心情…」

「真的？」靜留再度捏住夏樹的下頜，在唇角輕吻。夏樹也習慣這人就是喜歡挑逗、觀察自個容忍度的惡趣味，也就懶的反駁晚上到底是誰先招惹誰這事。

「儘量…在你又睏又想捉弄我時不理會。」

「還不是夏樹太壞，想獨佔的不止是我。」

「就是想要你這麼想，我才會攤開過往。」

「最差勁的戀人。」

「謝謝。」

「也是最溫柔。」

「你才是，包容我任性妄為的言行。」

靜留勾住夏樹的背，送上綿長的吻。唇瓣分離才吐露：「果然互相讚美不適合我們呢。我還是喜歡主動又不怕羞吻我的夏樹。」

夏樹不反駁，只是陳舊的感傷再度涌現。

若憶測是真，取回『藤乃靜留』的代價是你——Proxy的消失，我也只能埋怨『藤乃靜留』太狠心，不僅欺負我還懲罰變心的你。

「每次回到風華你就很容易哭…」

「因為，我與你、我與她都是在風華相識、開始。」

「不會結束。我不會再離開了。」

「約定好了。」

「約定好了。」靜留再度送上吻。

她隱約明白夏樹的不甘及害怕，只是不能言明——總有一天，我會把夢裡的一切拼湊完整…只怕那時的你也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