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話 四

三天前有一場政商大佬聯合主導的慈善義賣晚會。二十八家族也是協辦者，身為家主且年滿十八的辰砂無論如何也必須露臉進行社交出道。即便百般不願，辰砂仍舊按照時尚界最亮眼的新星——蓓麗露的指引在必要的往來業者及協力者前露臉，按指示買下一樣符合蓓麗露審美觀的裝飾品，展現熱心公益的形象。

中場休息時間樂曲悠揚，大廳中央不少男女在慢舞。蓓麗露為了初次參與的辰砂謝絕了所有的邀約 ，僅在場旁觀並不時與辰砂耳語，也不外乎是：瞧瞧他們，盯著鑽石兄妹的視線可真熱情卻無人敢上前邀舞。反倒是翡翠，男女都熱烈示意要跟他共舞呢，受人愛戴也很辛苦呢。啊…小凱恩又躲起來了，這孩子真是死心眼啊…

舞池中央最閃爍的是鑽石家的三兄妹以及新科議長翡翠，當眾人視線都被他們吸引且往舞波聚攏時四周傳出爆破聲，隨即有手持槍械的暴徒闖入。

場面凌亂僅是瞬間，在場的二十八家族成員在爆破當下已作出符合本份的反應，惟有辰砂保持不動——爆破後的第一響包含大廳正上方的水晶吊燈，在炸裂的瞬間銀色液體以辰砂為中心展開並將炸烈的碎片全數攔截保護了大廳內所有人——這段畫面確實地被場內毫無死角（但莫名其妙的拍不到暴徒如何出現）的攝影機或監視器拍下，15分鐘後各大新聞台及網路媒體不間斷地播放這段影片，甚而著手二十八家族的特殊體質深入解析的文本或臨時節目。

時尚界最亮眼的新星兼多媒體設計師——蓓麗露發揮天性才能，在稍後的記者會將危機化為轉機直接將風向帶往辰砂的美麗與憂愁，再搭配蓓麗露親自操刀的影片最後那抹孤芳自賞的倩影，立時成了網路各種討論區的熱門話題。

媒體或網路上的議論紛紛確實令離群索居慣的辰砂有些反感，可這情緒在回家當下就全數拋在腦後——任何言論都無法與回到宿舍當下就被火力全開的迷妹法斯纏上的困擾相提並論，惡質程度亦是。

「辰砂實在太帥了！」第一次目賭婚約者真面目就是這種大動作場面，毫無抵抗力的法斯立刻化身迷妹，在辰砂開門瞬間就熊抱，臉也緊緊貼著磨蹭，此後不論洗澡睡覺或進食也都緊纏著。這實在讓具備邊緣人特質兼且有輕微社交障礙的辰砂承受不起，寧可掛上病號以舊疾復發為由不時躲到露琪爾的診察室。

身心都貫注在辰砂的法斯抱著平板電腦反覆看影片、截圖及討論串，若辰砂在旁就黏上去以研究之名行親熱之實（在旁人眼中實屬騷擾），進行例行檢查的此刻也不忘抱著平板，頻繁問著：庸醫看了沒，帥吧？

「你還真是看不膩啊…」露琪爾又被法斯強迫跟著看一回攻防一體堪稱表演的水銀防禦網，最後是辰砂迷惘近乎哀愁的臉部特寫作結尾。不由得閉眼，微婉提醒：「辰砂討厭這體質，你該明白。」

「我知道…大致上。但我是第一次看見辰砂啊！超帥！超美！」法斯雙手交握一臉陶醉。

露琪爾只能說：「我能從你貧乏的用語理解你的興奮程度。」語末近乎嘆息。

「我若加入辰砂的官方後援會，會不會奇怪呢？」

「不會。但請認名蓓麗露操刀的，那才是官方。」

「好！回頭向蓓麗露要。」

「放心吧，若成立了會將第0000號殊榮留給你。」

「所以還沒成立？果然網路上又是騙人的？」

「不說笑了。準備潑冷水，請理解。」

「是…」法斯收起平板，身體也坐正。

「經過這波渲染本就身價不凡的辰砂…只怕追求者更甚，對你可不是好事吧？」

迷妹法斯現在才意識到此事。結結巴巴開口：「還…還不能…公開我們的事？」

「尤庫雷斯在排時程了。不過她近期也忙著算計翡翠，不確定是否有放心上？」

露琪爾的語調平靜，法斯只覺惶惶然，雙手握緊直問：「為什麼要算計翡翠？」

「翡翠年滿二十成人了。等他成年，幾個較年長的後代就該出生了。但翡翠…」

法斯舉手，大聲要求：「庭上，這邊我必須說話！」

露琪爾單手撐著下巴，頭輕點，給出允諾。

「請顧慮翡翠的感受。有戀人卻不是跟戀人有孩子，我怎麼想都很奇怪！」

「這倒不必擔心，黑曜、蓓麗露、尤庫雷斯並無戀人，其他人又留白了，除了我。」

「也就是…翡翠不作聲，明年就有四個小朋友要來學院了。連同你的孩子。」

露琪爾點頭，甚而覆述：「正確說法是在學院附設的醫院——也就是這棟大樓出生。連同我的孩子。」

法斯不知為何難過，只覺得這跟自己與辰砂長年處在不近不遠，親暱曖昧卻沒有一絲戀人實感的滋味一樣難受，堵得她胸口發悶，但也無法放棄。

不再像幼年那般愛哭的法斯只是低著頭不說話。疲憊的露琪爾心生憐憫，輕握她的手安撫才解釋：「是我太自私，不肯放她去長期休養所。不適合再要求更多了。」

「她的意向書？」

「始終是空白…」

「日後…你要怎麼向你的孩子介紹她？」

露琪爾側身望向身後的門，語調極輕像在覆述例行公事。「我想過許多回，始終只有一句——請代我完成我一生的課題。」

「沒有其他的？」

「不需要。」

法斯點頭，重新立志：「我得畫她。你必須協助我。」

「我一直不想講只怕破壞你們心中的形象。實際上…我休假時什麼也不做，只在她旁邊翻閱戴雅推薦的文學作品或翡翠提供的簡報給她聽。要是不討厭就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