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砂




「辰砂…是誰?」

面色不善的少年因為這問句臉色更差了。

「你在開玩笑嗎?算了…我只是來傳話。」

病床上的少女將視線從穿著衣褲的黑色晶體移至自己蒼白的義肢。她想:奇怪的世界。或者,奇怪的是我?

少年見她低垂喪氣的模樣又想到孿生姊姊的請求,氣也吞了。直言:「她要進長期休養所陪拉比斯。你需要靜養,就托我來見見你。她說:對不起,不能陪你了。希望你儘管生我的氣。」

病床上的少女一臉茫然。

「聽說你的視野變得很怪…還認得出老師,記得是誰陪你出門?」

少女就像靜止的水面,沒有波動。奉命來安慰的少年不由得嘆氣。

「沒有話要說嗎?」

少年揉著眉心,近乎自問自答令他疲憊。但還是順著吩咐解釋。

「你不生氣?」

少女搖頭。她知道安特庫,有軍人風采的同年級男孩,但老師帶她去看的只是漂亮的晶體穿著白衣。她知道郭斯特,珍捧著書本溫柔微笑的女孩,但老師帶來的只是通透的白晶體穿著黑衣。

「拉比斯很聰明,他在我剛懂得擦屁股前就開始研究有別於常人的特異家族。可求知的代價很沉重,為了解明誰也沒勇氣去觸碰的未知——他在秋末的晨曦靠著我姊的肩頭說要小憩,卻再也沒睜眼。雖然那群庸…醫生們總說只要送進長期休養所妥善照顧,總有一天會醒來…誰知道那一天何時到來?郭斯特說她必須承認,確實是藉著你求知的過程理解拉比斯走過的路。沒料到這會成為你的劫。因此,你該生她的氣。」

少年將臉埋在雙手之間,抱持不安及思念的沉重,問道:「你不記得辰砂?」

沒有回應。窗外的天色漸漸轉暗,少年閉上眼。

「她是你說過要當永遠的朋友的人,也是你追逐古老神話的主因。還是…想不起來?」

少女忍著義肢的不適感,捉緊懷中的棉布人偶,低聲說:「對不起。」

「算了…本來,我姊希望我回校唸書,代替她及拉比斯完成學業。但我家年輕一輩剩我了,我必須提前長大…抱歉,我無法履行姊姊對你承諾的必要協助。」

「你在哭嗎?」

少年急忙抹去臉上的淚痕。「混蛋。方才都不作聲現在倒多話了?」

「對不起。」

「沒事。我只是……」少年將『好孤單、好想念』壓至心底,僅餘淚痕。

無機物不應有的化學反應令病床上的少女意識到眼前的黑水晶確實是『人』。但四肢的痛楚令她無法思考如何安慰他人,她選擇實說。

「抱歉,四股痛到說不出什麼話。」

「笨蛋,早說啊!」少年三步併兩步,湊近床前協助少女躺下。按下呼叫鈐後又說:「有聽說你傷的很重。沒體諒你的體力是我魯莽。日後有時間,我會再代替我姊來探望…」

「謝謝。」

「不謝。我差不多該走了。」

少女目送黑水晶離去。跟著,值班的醫護人員都來了。吃過藥即將昏睡前她想:辰砂…是誰?










「不愧是辰砂,報告非常詳盡。」露琪爾將身體伏貼在椅背,修長的腿併攏,兩手交握眼微閉,疲憊顯露無疑。

「這算復原良好?」坐在椅子上的辰砂兩手環抱,令她不安的是滿足現狀的氛圍。

「四肢活動自如,打牌十有七勝顯然你們特意放水了,還有什麼不滿?」

「她眼中的世界…是心的反射,除外你們一無所知…這結論。」

「是,我們這些家族特有的『不明病因』。找到病因就能解了…金剛老師是最美妙的例子。」說著這話的露琪爾是笑著的。僅此一例就足以拯救她近乎絕望的愛恨。

「那麼…有線索嗎?」辰砂知道她的思念與執著,是以別過臉不看。

「沒有。安特庫,她說是穿著白衣的晶體,郭斯特是白晶體穿著黑衣。我呢……她沒提及,但我猜也是某種色澤的晶體、礦物穿著白大掛。我想,她還活在那個冬天,還能透過結冰湖面的倒影確認自己的臉。」

「為何不送她去長期休養所,直到找出解法時再喚醒她?」

「狀況不同。送去或自願去的都有不得不去的因。郭斯特是因為心在拉比斯身上,生隔兩地惶惶不可終日不如一道沉眠,反正有婚約,他與她可以合法同睡一床,真令人羨慕……法斯只是遺忘了,遺忘也沒什麼,人生來健忘,不會記得出生的號啕但會為了活而執著。法斯惟一麻煩的是眼中的人形與常人認知不同。再來頂多是記性不好,但這也很像法斯…現在也不記得怎麼遇險了…也是保護機制。」

「那你呢?每天累到沾枕即睡,也想不出方法幫她。只是折磨。」

「辰砂在擔心我嗎?謝謝,其實我每天都睡滿六小時,睏倦是因為睡眠品質太差。另一點是花粉季。」露琪爾以指腹抹著略顯浮腫的眼袋。

「折磨你的,一位足矣。法斯,放手吧。」

「…你要自行背負?」

辰砂搖頭。「你誤會了。」

「長期休養所,近乎有去無回…在還沒絕望前,我不想送她進去。」

「她很痛苦…總是裝笑,很痛苦。」

「法斯太溫柔,總是想做點什麼,可惜身體太脆弱總無法如願,也許終其一生只能在學院及家族的保護中渡過……如今的她,世界對她太陌生,在所知不多的情況下重新開始必定痛苦,但這是成長必經…你會陪她吧?」

辰砂咬著牙,想說不。但看著露琪爾的疲憊始終無法忍心。

「她怕我。我也做不到溫柔。」

「是這樣嗎?我以為…」露琪爾朝桌面伸手隨意捉了一本報告。「法斯現在都睡你那邊…這是害怕的表現?」

「她怕冷。」辰砂半轉過身,臉也不再看向露琪爾。

「我也怕冷,你會讓我蹭床?」露琪爾存心取笑,也毫不在乎的笑出聲。

「去找議長。」辰砂站起身,拋了一句:「本周的報告結束了。」

「過份。我還有一點疑問想提呢…」



露琪爾將報告放回桌,起身打算小睡一會。門即將開啟前,忍了許久的年輕孩子還是問了。

「我這樣真的可以?只是陪伴就好?」

「這樣就好…醫院的簡報你也讀過。現在比那時好太多。即便沒有印象了習慣還是殘留…反正,你保持不動也行,法斯會找到接近你的方式。」

「不需要。」

「那就反過來,你來找到觸摸她的方式。」

「為什麼我非得做這種事。」背身的人動作極大,似乎被這句話點燃沉著的忿。

「法斯在乎。即便忘了還是會習慣…」

「下周再來報告。」



起身的露琪爾想到適合當睡前讀物的報告。花了四十秒從檔案夾找出。

『辰砂的腳步極輕,猶如貓步。』

『貓步是戴雅拿來形容波爾茨的步伐時提及的,還特地去抱學院的貓來給我看。不過,捉的人是波爾茨。』

『辰砂會煮奶茶給我卻不怎麼喝。是因為我看起來需要糖份?』

『戴雅說女孩子都需要糖份。辰砂是為了我才開始煮奶茶。這就是愛……辰砂及波爾茨都說她戀愛腦沒救了,不要信。』

『辰砂似乎很漂亮?我只能從半金屬光澤鑑賞她的美。』

『戴雅說女孩具有英氣是最美的。她心中最美的女孩是她最愛的妹妹。波爾茨說不要理她。』

『辰砂說波爾茨和我同年級……真的假的?看起來超硬的黑鑽!同年嗎?』

『我說想看看大家的臉…辰砂卻哭了。』

『辰砂向戴雅借來相本。原來,不止書本上的圖畫,相片裡有我及每個人。』

『戴雅說辰砂不喜歡照相。我還是看不到辰砂的臉…會比波爾茨還要凜然嗎?聽見我的話波爾茨及辰砂都說我被戀愛腦感染了。』

『我總是會忘記,看著日記的記述總是很陌生。』

『辰砂好像…好像…沒生我的氣,那肯定是失望…』

『郭斯特的弟弟說生氣表示期待,我希望辰砂能生氣。』

『我該怎麼做才能讓辰砂生氣呢?』

『戴雅建議我直接抱住她就好,肯定有反應。波爾茨勸我實行前要穿上防護衣…為何?』

『說怕冷、怕黑怕寂寞就生氣了。太好了,解決一件大事。』

露琪爾放下單句式日記。將手伸直,伸展的同時也在笑。

「兩句不離辰砂,聖誕節就送法斯天然的赤砂礦吧。」


留言

為了追求(冷到不得不當自耕農)的脆皮組HE

為了追求(冷到不得不當自耕農)的脆皮組HE,從4號晚間開始儘可能在每天下班後都坐在電腦前打打字。
冬梅、夏蟲、不可語、寶石,然後就沒有梗了,只好讓辰砂上場當篇名了。然後還是沒有梗了Orz

要想像辰砂/法斯相愛好難,如同要想像鑽石組那兩位相愛一樣難(但難度不同…)
寶石們都好適合相思,双方單箭頭(尤其我偏的這兩組更是…)
實在沒打算持續在遺忘這件事打轉,這個周末要努力邁向END

No title

對厚,提一下一點都不重要的設定:
六年級→小學六年級
九年級→初中三年級
十年級→高中一年級

學院只是特異種家族們成立的自治設施目的是培養家族成員獨當一面,按需求增減課程。沒有特別命名的必要。

嬰兒潮才轉型增收一般大眾入讀,按普世標準是歷史悠遠的傳統名校,兼且有28家族成員撐腰財力雄厚是世欲標準的『貴族學校』。

學院腹地廣大(死角也多),原先鄰近僅有各家族的物業、產業之類的小形聚落。形成城鎮是嬰兒潮涌入學生後才開始。鎮上的商家、設施都是為了服務學院的一般生。

學院宿舍只開放家族成員入住,當然宿舍的餐廳也不對外開放。但嬰兒潮也進入第三代了,一般生開始針對這規定請願(校地太大卻沒一般生宿舍每天往返鎮上的租房太累),目前的議長(翡翠)每日都必須處理這宗持續性的學生請願。(但看著防禦笨蛋長大的名醫推測此事將留給下任處理…)

學院地下有超大型收容設施,其中之一是『長期休養所』。僅家族成員能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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